第八三章 深谷洞幽淡淡情
淡淡隱約看見穀子拿了一個楠溪大麥餅,轉眼兩個人手拉手跑
到溪灘上坐著吃,麥餅香而脆,是瘦肉的,淡淡最是喜歡了,熱熱的餘溫,就知道是剛剛出爐的,如她溫暖的心。
兩個人談笑風生好不愜意,約好後日去抓江邊對蝦,對面山谷的龍潭瀑布下,有很多對蝦。上次夥伴們抓了好多,記得前年弟弟肖風也在那抓了一小桶。正想著,一轉身穀子卻不見了,淡淡感覺心裡一下子空了,她也無心吃麥餅了,起身四下里尋找,雲霧迷濛,哪裡還有穀子蹤影,急的她花容失色,大聲叫喊:「穀子哥,穀子哥,你在哪裡……,不出來不跟你玩了……!」
聲音嘹亮地飛向山谷,又回蕩了過來。淡淡感覺臉上冰涼冰涼全是霧水,伸手一摸,原來是淚水。
天,突然間就明亮的刺眼。許久許久,她看見穀子手裡抓滿了,野花,五彩繽紛,煞是好看,朝她慢慢走來,他笑起來是那麼的俊朗。於是便原諒了他,破涕為笑,款款抬步微笑著迎了過去,這時,她看見穀子並不看他,而是轉向另外個方向,她這才發現線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坐在旁邊的梧桐樹下。
線線接過穀子送上的鮮花,攬在懷裡聞著:「穀子哥,你真好!」
淡淡徒然感覺墜落在無底深淵,「穀子哥……!」她扯著喉嚨大叫,卻發不出一點聲響!
「姑娘,姑娘,你醒了!」肖淡淡腿一蹬,聽一個渾厚的男人的聲音在叫自己。睜眼一看,「媽呀……。」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只見對面一個大男人對著自己呵呵笑,這人就這麼笑著,卻不再說話。她上下左右迅速看了下,天啊,四周都是崖壁幽深,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在一個乾燥的山洞裡頭!是了,今天大早自己就起來牽了爹爹的黑馬瘋狂奔走,經過美人山的時候,突然馬一失足……
「是你救了我?」想清楚后,淡淡略帶感激的問。「呵呵,總算不那麼敵對的看著我了!」那人仍然笑咧咧的。
「那倒沒有,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晃了晃頭,想著剛才的惡夢!其實哪裡又是惡夢了,事實也是如此。這樣一想,心裡對山洞的新奇也散了大半,摸了下蒙了一半的臉,心裡即刻湧起一股凄涼。本就燒傷了臉,又在馬上摔下,恐怕如今自己便是個醜八怪了,本能的雙手掩了臉,低頭不語,不覺淚流滿面,卻是不肯出聲。
這樣許久,奇怪這男人,居然也不再說話,淡淡偷偷看他,身高量不算很高,三十多的樣子,衣服樸素倒也乾淨,長相平平。忍不住問到:「呃,敢問閣下是何人……?」
「在下七里沖!」又急忙接了一句:「別人叫我神行七里沖。」
淡淡看她說的好玩,不覺撲哧一笑,她到底還是一少女:「神行?是說你輕功非常了得,還是走的飛快?」
「是的,武功平常,別無長處,就走的快,七里之內轉眼可至。」那七里沖緩緩道。淡淡不覺又道:「我如今,便是個醜八怪了,你原不該救我。」
「姑娘這話太也偏激了,你只不過臉部皮膚受傷,便這般有了輕生之心可不對。」
只見淡淡放開了手道:「反正是你救了我,再丑你也是看過了,只是容貌對於一個女孩子而言,重如生命,如今臉傷如此,如若不好,又拿什麼顏面示人,倒似乎只能孤獨終老……。」說著抬頭環顧四周,「這個洞好生古怪,大到可容幾百餘人,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大若岩,陶公洞,姑娘,你餓了吧,來給!」淡淡這才發現洞中正烤著一隻山羊!七里沖撕下一個腿就給遞了過來。「謝謝,我叫肖淡淡!」這才發現確實餓得慌,狼吞虎咽起來,但這猛的一吃,發現臉上便生痛,只得慢嚼細咽。邊吃又不忘問道:「七里沖大哥,我這次昏睡了多久?」「肖淡淡?你長的很像小梨子。」七里沖盯著她看。
「什麼,我長的像梨子……,你這算是誇我么,我現在是爛桃……。」七里沖摸了摸頭,訕笑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梨子,是我認識的一個梨花派的一個小姑娘的名字……。」
「哦好吧,你還沒回答我,我到底昏睡了多久?」梨子扯回話題。七里沖道:「嗯,不好意思,好像2日多了。」「啊!?」淡淡一張嘴,肉差點沒掉出來,「這麼久,都快三天拉!」
「是啊,你摔在美人山下,我正好經過,看你還有氣息,但周邊荒山野嶺,我雖走的快極,但行的快,風也疾,你皮膚多處受傷,怕是經受不起的,何況我身上帶的錢不多,即便去了客棧怕也是不能投宿,突然想起了這個洞來。」七里沖蹲下來,聲音中彷彿帶著很多歉意。
「哦……,難為你找到這個地方。」淡淡繼續吃,要死也做飽死鬼,總比餓死鬼來得強。「你叫我沖哥吧。」那男人突然補充了一句。
沒想到他這一說,淡淡雙眼一熱,眼淚嘩啦就下來了。肉也不吃了,將頭埋在膝蓋里,「穀子哥……」嗚嗚哭起來。這七里沖可急了,他從來不知道如何哄女孩子開心,所以年近四十的人至今未娶。
他晃蕩了一年,沒個去處,這正要去蒼山尖找梨花園呢!可是半天,淡淡還在那嗚嗚的哭,他努力了再努力,終於步步走近,輕輕將淡淡摟在懷裡。沒想到那淡淡剛一近身,就一把用力將自己推了開去。
「你幹嘛!」淡淡哭喝道,然而聲音並不太大,但清脆的聲音在幽靜的山洞裡卻迴音縈繞!「我……我……,你……你……,」七里沖憋紅了臉滿心想解釋反倒說不出話來。
淡淡看一個大男人如此憨態,甚為可愛。不覺又微微一笑,兜起嘴來:「不好意思,我心中難過,但……。」「嗯,我也是想安慰下你,但我從不知如何跟女孩子相處,以至我如今這般年紀,仍然是孤身一人。你在想你的穀子哥?」他說的是實話,所以,他都不懂得男女授受不親。
「你怎麼知道?」肖淡淡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著他。「哦,不,沒,你夢話里說的。」很是老實的交代。「你偷聽我夢話?!」嘴巴一撅。
「啊……,不,……我不小心聽到的。」七里沖急忙解釋。
「你下次小心點!」肖淡淡又覺好笑,又嬌羞的怪道。「……。」七里沖,覺得這話沒法接。淡淡心想,哪裡有偷聽夢話的,不覺苦笑下。
七里沖正接不下話,也沒找到更合適的表情,便也嘿嘿憨笑。淡淡這才覺得剛剛吃的太猛,肚子這回變得撐了。聽洞中有叮叮咚咚的水聲,便起身尋聲而去,原來裡頭還有個小洞,小洞的石壁上面透過光亮,抬頭看去是一夾縫,從夾縫中間能看到峭壁上面一支綠葉,就這樣峭壁的上空灑下點點水滴,彷彿天來之水!
七里沖見淡淡起身便跟在旁邊,原來是要進去喝水,也不以為意。誰知,突然淡淡在裡面瘋狂的叫起來,急忙跑了進去。正問何故,那淡淡早就不叫,而獃獃坐在石頭上。七里沖覺得她突然安靜下來,倒比哭喊更來的嚇人。只見她臉上的黑布已經解下,一半邊臉黝黑凸出,
心裡猜到一二,「姑娘,你……。」淡淡不答,雙目獃滯。
「姑娘你怎麼拉?」感覺自己問的十分笨拙。
「你走開!」沒想到淡淡怒目而視,「你幹嘛救我,你為什麼要救我,如果我現在死了,不是很乾凈嘛,為什麼要讓我這麼難看的活著!雖然我已想自己定然變成醜八怪,可,這比我想想的更為醜陋。」說著竟然飛身朝崖壁上撞去!
七里沖大吃一驚,只見他身子一晃,飛步峭壁,身影風動,已經將淡淡攬腰抱住,拉了回來。淡淡斜眼看他:「神行七里沖,果然名不虛傳!可是你為什麼要救一個醜八怪!?放開我!」仍然歇斯底里的。
「我不放!」七里沖大聲道,甚至將她抱的更緊!他難得說話如此果決。
肖淡淡也很是意外,被他的堅定所感染,反問道:「為什麼?」
七里沖想了半天,才道:「我救了你,便不呢難怪讓你死,從前,我也有個妹妹……何況,你死了,你爹娘該有多傷心……。」
「我爹娘……。」淡淡重複了一句,想到爹娘,果然安靜了下來,眉眼一低,幾顆淚珠便滾了出來,七里沖不曉得哄人,更見不得女人哭,趕緊放開。
她背過身去,拿衣袖隱面。
半晌,才算平穩了情緒,道:「你有妹妹?」七里沖長長嘆了口氣:「是的,我有個小妹,很可愛,也像你這樣長長的臉蛋,大大的眼睛,我家在文成偏遠的一個村子里,那天傍晚,我和妹妹在收好的麥桿堆里捉迷藏,突然來了一夥強盜,看我妹妹長的可愛,就拿糖哄她,我妹妹向來不理旁人,看他們鬍鬚老長,就說他們是壞人,那個壯漢舉手就給她一個巴掌,抓了就走。我跑上去要咬他,被那人輕輕提起仍在了麥堆里。當我爬起來的時候,他們騎馬已經走遠了,我怎麼追也追不到。我把妹妹弄丟了,我哭著回家,我發誓,我一定要學好輕功,我要走遍天涯海角都要找回妹妹!」
「難怪你輕功這麼好!」淡淡抬眼看去,突然嚇了一大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那個七里衝突然矮了半截,人也似乎老了一些。七里沖看出了淡淡的驚訝,苦笑了下:「我不能動感情,我一動情,身子便會自然矮了下去。是我師父為了控制我而給吃的水扁丸藥。」
「啊,你師父這麼狠,為什麼?」淡淡擦乾眼淚,睜大眼睛。
七里沖嘆了口氣,「是的,妹妹丟了后,我就離開了家,我發誓要找到妹妹,我到處拜師,後來我遇到世外高人,他絕世輕功天下無二,就是逍遙遊也不能出其左右!我師父性情怪僻,他不輕易收徒弟,一定要服了他那獨門密葯『水扁丸』才能收容。他又爭強好勝,希望他的徒弟不能動情,因為他的絕世武功要建立在冷靜無欲的前提下才能很好施展。」
「這世上,竟有如此古怪之人,那你還能恢復嗎?」淡淡突然憐憫起眼前這個男人的遭遇來。七里沖反而安慰似的笑道:「能!我都習慣了,我冷靜下來,很快就能恢復!」「沖哥哥,你都把你的心事告訴了我,我也不想欠了你,那我
就把我的心事也跟你說說吧,也算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淡淡突然回眸微笑。
七里沖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這麼幾天來,難得見她一笑,笑
起來謎一般的美麗,雖然一邊臉黑了一圈子,倒像小時候給妹妹臉上塗上去的一塊泥巴,絲毫也不減內質的白凈。於是做出很期待的神情:「我要聽你夢話里的故事。」
淡淡不笑了,一臉認真,抬頭看著眼前飛下來的水珠晶瑩剔透,
一顆顆砸在岩石上飛濺出點滴無數。
「其實從小我就在外婆家長大,我媽媽倒不大管我,我外婆是
個長相平凡,然而很優雅端莊的女子,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武藝也十分了得,人都很親切的喚她阿玖,而我媽媽是個任性自主的人在外婆所有的性格裡面,她只繼承了她的堅持,所以我媽媽決定的事情,連外婆也無法扭轉,外婆沒能教好媽媽,便欲將她一身所學,傳授在我和弟弟身上。因而我從小就讀詩習武,其實我也大可不必去……」說的這裡她看沖哥哥很安靜的坐在對面,目不轉睛盯著地面,「沖哥哥?」
「恩,我在聽呢,不過這和你的小穀子有什麼關係?」七里沖像個認真聽課的孩子一般。
「關係可大了,要不是外婆教會我那麼多東西,我也不會認識他,你聽我慢慢說嘛,」接著道:「去年冬天回家過年,據說來了個叫魔鬼監督的回鄉侍衛要重整春草堂,改為春草書院,剪綵那天,熱鬧非常,整個麗水街水泄不通,那天魔鬼監督,——後來我們都稱他為馮院長,他出了幅對聯,上聯是:『春草堂前笑春草』讓少年朋友們對下聯,很多人去對,什麼『饅頭俺里吃饅頭』等都有,其實我想好了一句『麗水街頭戲麗水』,正要執筆上去,不料人群中一個少年翻身而出,揮手一筆,居然寫的就是我心所想的,我吃了一驚,仔細看那人,不說他長的怎麼樣吧,總之很親切的不行,好似很久就認識了一樣。」
「那他長的怎麼樣?」七里沖撿起一塊石頭朝水裡一扔。淡淡臉上泛起紅昏:「洒脫英俊,這都不是主要的,我內心裡就感覺認識了很久一樣!當場,馮院長就收他為書院第一批學生。這樣我也不肯回外婆家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老惦念著他,可是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外婆和媽媽,最後編了很多話,總之終於答應我去書院報名了,爹爹喜歡我留在家裡,所以總也支持我。」
「說了這麼多,你都沒說到點子上。」七里沖又扔了塊石頭。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總之和他一起就莫名興奮,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印象特別深刻,所以有意無意的接近他,再說在書院上我和他的成績是全班名列前茅的。很快我們就談到了一塊,一天看不到對方就難受。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也會吵吵小架。
「你知道的,這些小彆扭,賭賭氣,雖然當時心裡也是起起落落
總怕這一次不好了就彷彿一輩子再不能走在一塊了。現在想想這些事情是多麼的美好……。」
淡淡說到這裡,突然沒接下去,眼中泛起無限遐思。七里沖再不通風情,也被這小姑娘引發起很多感觸,彷彿壓抑了太久的春潮,此刻不覺臉紅心熱,一種異樣的從未有過的情愫開始松解,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
看著眼前這個妙齡少女,不覺有些悸動,越是如此,身體彷彿
被一個金剛繭縛住!眼前隱約就出現師傅許高人嚴厲而無情地咒詛般的叮嚀:「沖兒!你已經吃了『水扁丸』從此以後,你不可以對任何人動真感情,你心中只可以有淡定,恬泊,的情緒,你甚至可以無情,但是你絕不可以動真情,不可以流深情的眼淚!如果你違背了誓言,你就將遭受『水扁丸』的責罰!面貌醜陋,身體縮壓!……。」
七里沖渾身發抖,好似一隻大手強行按在自己頭上,脖子開始起皺,臉型開始扭曲,渾身上下都咔咔作響,瞬間又矮了半截!這是第三次,第一次是那日追逐黑幫二谷主阿丙突然碰上母親,第二次是母親去世他哭了。
好在這也不是多大的折磨,只要心情順暢,很快也就恢復了。
人的情感最是瞬息萬變!
淡淡滿心想著穀子,想起那天離家出走前的那個夢。想的出神,
突然身邊咔咔做響,回頭一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也不能驚奇到哪裡去,她是第二次看到了。然而仍然不能自禁的脫口而出:「水扁丸!」
七里沖轉過身去,如個酒缸。他知道此刻自己面貌醜陋,不敢
示人。——在此之前,他從也未將形貌好差略略繫心上。「小淡,你出去外邊吧,別,別看我。」
「沖哥哥沒事,我不會在意的……。」淡淡反而要轉身過來。「聽話。」七里衝突然聲音變大。「不成,你說過的,只要你開心的時候,『水扁丸』就會失效!你剛剛定是因我的話,想起了什麼,你趕快不要再去想,好么。」淡淡安慰道。
「你越是看我,我越是難受!」七里沖聲音有些發抖。「可是我這樣扔下你……。」
「出去!」七里沖大聲呵道。淡淡看他著急了,只得轉身出來,「那好吧……。」
過了一會,七里沖感覺舒服多了,人也又高了一些,聽得身後又嘚嘚嘚的一陣腳步聲,是淡淡又跑了回來。
「你怎麼又來了!」七里沖不耐煩道。
「沖哥哥,你說這裡叫陶公洞,我剛出去在洞中的崖壁上發現了個小洞穴!」
「那又怎樣?!」他心中氣這丫頭把這麼沒要緊的事情拿來說,這山裡,還不是到處有洞穴,又有什麼稀奇。
「這不是尋常的洞,這可是有個動人的傳說哦,我聽外婆說過,這個洞叫漏米洞!」淡淡並不走開,反而說的起勁。
「漏米洞?」此刻七里沖不那麼難受了,便站了起來,聽她如此說,也是好奇的問道。
淡淡見他不趕自己了,又道,「是的,從前這裡住著一個和尚,日子過的很清苦,整日靠地瓜充饑。突然有一天起來,他發現這個小洞穴里有白花花的大米,煮起來正好夠他吃一天。這樣過了好多天,他仔細研究了下,那米是從小洞的上邊一個小洞里漏出來的,於是他想啊,這個小洞太小了,難怪漏的這麼慢,如果漏多了,我就可以拿出去賣,就可以吃好的了,於是他找來工具,將上邊的小洞挖大了好幾倍,他想從此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誰知道第二天去一看,依然只有那麼一點點米,剛剛夠他吃一天。他和了,出去招來鑿子,將小洞挖的大大的,心想,這下該多漏一些了吧。可是第二天他起來,發現居然一粒米都沒有!」
說話間倆人已經走到洞的中央,這個陶公洞果然高大,比淡淡剛剛看到的大的多,足可容納千餘人!整體如個雞蛋,所以崖壁倒也並不陡峭。洞口開闊,所以採光也好。果然崖壁上一個小坑,倒不似淡淡說的小洞大洞的,其實就一個石坑,倒很像楠溪一帶的簸箕。上邊是個小孔,指頭可以伸進去,就是小淡說的洞中之漏米洞了!
「可見人心不知足蛇吞象啊!」七里沖嘆了口氣,似乎又悟出了什麼似的,果然神情緩和了下來。心緒也不再那麼波動。身子漸覺舒展起來。又嘆道:「如果它現在還會漏出米來,該有多好!」
淡淡笑道:「也是了,這深山幽谷的,沒吃的可不行,我倒不打緊,生死於我已經沒有意義,只是連累了你,只是你原本行走快極,如今藥性發作,怕也是得困在這邊了?」
「既然是我帶的你到這裡,定不能扔下你而自己離開,雖然我現在身體成了這樣,到底是可以緩解的,卻也不妨礙我去山上采些野果充饑,沒準還能打到野味呢!」七里沖道。
「看來也只有去山上找些野果,打些野味充饑了。其實我受的只不過是皮外傷,前幾日昏迷怕是撞到了頭,起初有些頭暈,現下已無大礙,再說我也會些武功,我們可以一起去采野果的,」淡淡嘆了口氣,眼睛望著洞口。
「嗯,也好,我知道你會武功,不知師承何門?」這七里沖,突然話多了起來。
淡淡想起剛剛自己意欲自裁,那飛身一衝讓七里沖看出了自己的武功,便道:「師承何門倒也說不清,我外婆博學多才,會各種武功,全是外婆所授。」
天色將晚,兩人又吃了些羊肉,便在洞里歇息。山裡不時的傳來各種鳥獸的鳴叫,淡淡又想起了爹娘,不知道她們現在該是如何擔心自己,可是,自己如此愛美之人,現在這幅醜樣,斷然不能讓穀子看見,別說穀子,任何認識自己的人,都實在無法面對。說也奇怪,反倒對著這個七里沖,因為之前並不認識的緣故,倒無所謂,想著借著火光看向對面的七里沖,他已熟睡。
這樣,她也不知道什麼時間睡去,只知道醒來之時,洞外已經大亮,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了一堆野果,還有些野地瓜。正疑惑間,七里沖用綠油油竹筒接了一筒子水過來,一看就是新製作的,輕聲問道:「你醒啦,來喝點水吧。」
淡淡驚訝的看著他:「這都是你採的,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你起的這麼早,真不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去采野果,你還做了這竹筒,很有意思。」
七里沖見她心情不錯,便也開心起來:「這不算什麼,簡單的,我這還不是應該的,看你睡的這麼香,不忍心叫醒你,其實現在都快晌午了呢,你昨夜怕睡的還好?」
「嗯,昨夜我聽的山谷一隻貓頭鷹不停的鳴叫,甚是有些凄涼,還有各種奇怪的鳥聲。」淡淡接了水,喝了一小口,感覺清冽甘甜,又喝了幾口,輕輕放在凸出的石頭上,便走到洞穴夾縫的小水池邊,對著水左看右看的,悠悠道,「一點也不見好,看來得老死在這裡了。」
淡淡這樣一句幽幽而喪氣的話,七里衝突然聽的心中一股說不出的難受,他抬頭看著眼前這位姑娘,身材曼妙嬌俏,髮絲飄逸柔美,雪一樣的肌膚,就是一邊臉燒傷黑了大片,仍然遮掩不住這著硃唇皓齒,及那水杏一樣的眸子。心想著,她若不是受傷該是有多美,哪怕就永遠好痊癒不了,在他看來,也還是極美的。
如果能陪她老死在這裡,也是好的——他心中忽的閃過這樣的念頭,頓覺頭頂一緊,師傅那藥性又預發作。這時,他又想起當日師父也另留了話,倘若廢去本門所學全部武功,此毒便可自解!卻又想,倘若水扁丸全不發作,我又似乎沒有太大理由留此陪她,倒不如……
正想間,只見淡淡已轉身走了過來:「沖哥,山羊肉所剩已不多,我們在這閑來又是沒事,光吃生冷瓜果,到底不好,我先烤幾個地瓜,咱們吃了,我們一起去山上找些野味吧?」
「嗯,這樣也好,那我去拿幾個地瓜去洗,」七里沖正自想的出神,這突然被一打斷,有些反應不過來。
淡淡微微笑道:「既然是烤著,不洗也可。」說著已經拿起幾個紅紅的地瓜,輕輕撥開火種,埋了進去,又在上面添了些柴。不多久,一股地瓜特有的香氣就飄了出來。
不久地她便掏出地瓜:「在家的時候,在廚房替我娘打下手,經常也會扔了地瓜或鬱悶埋在灶下,可香了,我娘說我是饞嘴貓,沒想到在這荒山野嶺的,也能吃到熱氣騰騰的地瓜,來你嘗嘗。」
「哇真好吃,可香呢,還是你聰明!」七里沖扒皮,裡面一股熱氣出來,吃一口,異常香甜,「嗯,好吃,哇……燙!」吃的猛了,燙到舌頭,大叫起來。
淡淡看他這樣子,咯咯大笑道:「可燙了,你沒事吧。」
「嗯嗯沒事,就是吃的急了些。」說著覺得臉上痒痒,隨手撓了下。淡淡正吃的香,想著如今陽春,七里沖居然能找到這麼多紅薯,當真難得,想著下午若能桌些野兔什麼的,豈不好,便抬頭要對七里沖說:「沖哥哥……,噗哧……咯咯咯……。」大笑起來。
認識這些天,第一次看她開懷大笑,甚為不解,卻也笑道:「你這是怎麼了?「
見那淡淡仍然笑個不停,他不覺愣住了,這一愣,那淡淡笑的更歡,那水靈靈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卻總盯著自己的臉。便道:「我雖受水扁丸之毒,變醜了些,你也不至第一次見,何故如此。」
淡淡看他有些腦,便強忍了些:「你的臉,哈哈……。」
這回他算是明白了,看看自己握著紅薯那燒焦而黑漆的皮,弄的滿手黑黑的,定是剛剛擦臉上了,本能的想要將臉上擦乾淨,可這一擦那淡淡更是笑趴在了地上,愣是停不下來,直叫肚子疼。
「肚子疼,不會是吃壞了東西吧,這可如何是好?」七里沖說著,看那淡淡捂著肚子,但嘴裡依然在笑。不明就裡。淡淡更覺可笑,硬撐著說道:「我是笑的肚子疼!哈哈!我這是要笑出肌肉了。」
七里沖愣了下,方明白過來,忍不住也大笑起來。本要停了,看那淡淡笑的模樣,想起剛剛自己的舉動,便又笑了開,兩人都如此停了笑笑了停,笑聲響徹山谷。
好容易停了下來,兩人都覺酣暢淋漓,淡淡發現眼角眼淚都笑出來了,急忙伸手擦掉。
七里衝去洗了臉回來:「淡淡,真要謝謝你,其實我這些年都不知道笑為何物,真是好多年都沒這麼笑過了。只記得小時候,偶然跟妹妹也是如此。只是這麼多年了,我也是枉為哥哥,縱是學會了好武藝,依然沒有妹妹半點蹤影,真是愧對母親和妹妹,真不知道妹妹現在哪裡,是否安好……。」突然有喜轉悲,後面的話便是接不下去。
淡淡見狀道:「沖哥哥,也難為了你這些年對你妹妹的尋找,我想吉人自有天相,你妹妹應該在一個遙遠的地方過的很好,她若得知你一直在找她,並因此服了水扁丸,受制於師傅,定非常感激,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來,我們出去走走吧,這些天我還沒出過洞呢!」
說著自己先朝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