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5章 向天攫道
世間修行法門有萬千，終點卻只有幾個。
所謂萬法殊途同歸，大抵如此。
不分種族，不分陰陽，終點始終是那幾個地方。
一束光，撕裂慢慢修行路的黑暗，照亮的其中一個終點。
這是那些追尋長生、追尋永存、追尋超脫、追尋大自在之人的終點。
此刻，它就在那裡，像是一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無限美好，並且對著我拋出橄欖枝，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我只需要逆光而上，踏足光的源頭，無數在修行路上爭渡的生靈，它們夢寐以求的事情，將唾手可得。
可我很平靜，在壓制著致命誘惑下蠢蠢欲動的心，仔細體會著光源處的氣息。
「修行路不是信念，不需要繼承。
當以辯證的角度來看待每一條修行密路，汲取那些有養分的，摒棄那些無用的。
在辯證中尋求自己的真路，踏破極限，如此才是真正的超脫。」
我自語，沉浸式的感受著那種道的力量，龍目中神光湛湛，無視那道永恆光束的照射，直視「光源」。
事實上，許多人都在看，無論是那些大鬼王，還是妖王，甚至連遠處廝殺的衛沖和鬼嬰妖聖都投來關注的目光，他們或震驚，或忌憚，更多的是狂熱，在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心看那片光源，彷彿那是它們夢的起點，是值得小心翼翼呵護的「硃砂痣」。
我的目光與所有人不同，眼中閃爍的更多是一種理性的輝光，在觀察思考這條路的本質。
我能看見，光源處交織著各種紋理，那些紋路亘古長存，它們古樸滄桑，卻能感受到一種恢弘的氣勢，那是天地大道的有形體現。
如果法相是修行之人道果的有形體現，那麼那些紋理就是天地道果的有形體現，二者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東西。
「上古神人的修行路，現今的天師路，內外丹等等一切修天地靈氣的路，原來都是一條路。
神人路，從未斷裂，它就在那裡。
同樣一部經文，大德高僧誦念，念的是普世救人的經，歪嘴和尚念，念出的是荼毒天下的歪嘴邪經。
這條路，藉助天地之力，從始至終都依賴著天地。
上古神話時代，修行之路極近燦爛，彼時的修行之人對修行的理解更高，他們走這條路時，將自身融於天地，成為天地之子，一定範圍內，天地之力任我攫取，這就是……神人路！
漫長歲月後，神話落幕，修行之人凋零，幾乎出現了斷代式的變遷，又有人重走這條路，認知不夠，只求與天地之力共鳴，得到天地靈氣的認可，可以有限度的取用天地之力，這就是現在的天師路，為了達到這種取用天地靈氣的目的，後人想了各種辦法，用了各種方式，內丹、外丹，甚至是養屍養鬼等通過控制靈媒來控制天地之力，繼而衍生出無數流派。
看似五花八門，看似極盡繁華，實際……都是一條路罷了！
一個天分不高的人走出了第一步，留下了一些經驗，後人將這些經驗奉為圭臬，眼睛只盯著這個目標，再無人勇於踏出新路，天師路就這麼被定格，一代又一代的人傳承著這個方式，可悲復可嘆。
向天地借力，哪有成為自己人，隨意取用來的高明呢？
神人路，天師路……
哈，原來就是一條路，一本經被念出了高低之分而已，現世的玄門難怪日薄西山，原來是走了下成之路。
天師這個節點，就是這條路分水嶺。
影響這個分水嶺的因素只有兩個——底蘊和應劫方式！
底蘊，那是自己一路以來的積累，將決定迎來何等的天劫。
應劫方式，其實是主動與天地融合的一個過程，應以肉身和靈魂用大無畏的姿態迎向天地，徹底的接受洗禮。
只要徹底接受洗禮，哪怕迎來的天劫平平無奇，過後也能融於天地，成就神人之道。
這個過程自然很危險，九死一生，但沒有大無畏的心態，走什麼修行路？這本就是一條沒有歸途的爭渡路！
倘若畏手畏腳，用術法去對抗天劫，拒絕這種蛻變，即便度過天師劫，也只能向天地借取力量，成就的是天師之道。
同樣的神人之道，經歷的天劫不同，也將決定在神人層次的高度。
九劫不死，應是此領域的至高成就，大道開門，仙人引路，走向穹頂，擁抱至高天。
我師父當初走神人路，劫難無聲無息，彼時以為是他的心魔，而今來看，實際那應該是一種特殊的精神劫難，無聲無息，卻異常兇險，應是古往今來最強天師劫之一，雖然不是九劫，但成就依然極高，如今在天地之間劃分道場，更進一步，卻也不知道老道士究竟走到了何等地步。
我雖然成就准天官，也不知是不是被老道士的柳條子打怕了，可站在這個領域，卻生不出一丁點和老道士比試的心思。
唉……
當年不好好修行被老道士打手板，常常跟老道士叫囂，有朝一日踏足天官領域，必鎮壓他，看來這個夢想是沒辦法實現了。」
我明悟了很多事，徹底看清了這條路的一切，同時有些悵然……
這一次出來，又好久了……
我想老道士了。
隨後，我自語：「天地巨變，上古的神人路……已不現實，神人不能在世間顯化。
走這條路，將與人間割裂，遠離我所摯愛的一切。
我圖強，不為超脫，只為庇護紅塵中視若珍寶的那些東西。
如果圖強將捨棄一切，這樣的強大有什麼意義？」
這一刻，我明悟了太多太多，曾經徘徊在修行路上的迷霧散去，看到了自己的方向。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那種源自於天穹之上的無盡誘惑漸漸消失了。
從上方投射下來的接引之光變得暗淡，處在隨時熄滅的邊緣。
「該死的，發生了什麼？！」
遠處，鬼主滿臉不敢置信。
「他……到底做了什麼？
大道開門，仙人引路，至高天在前方，咫尺之遙，咫尺之遙而已！！
但他……拒絕了！！
那是我輩的終極夢想啊！
他，竟然拒絕了，那我輩的夢想又算什麼？看起來如此廉價！！」
一個赤面虯髯的魁梧大鬼王暴跳如雷，彷彿我的選擇侮辱了他，眼睛都要噴火了。
我整個人安寧而空靈，抬頭望著天穹的光，言辭平靜卻鏗鏘有力：
「天變了，所以，神人路放逐世外。
人變了，所以，天師路道阻且長。
這兩條路有缺，我不取。
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
我屹立於此，路就在腳下，真我不滅！」
每一言，天穹震動。
光，熄滅了。
九天之上出現一條巨大的裂痕，裂痕之中種種道韻符文明滅不定，隨時會隱去。
「世間諸教，明其經義，取精華棄糟粕。
天地大道，盡加我身，人道可欺天！
給我拿來！」
我大喝，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探出龍爪，朝著九霄之上的裂縫探了進去，一把攥住裡面的大道符文，那條裂縫爆出強光，無比刺目。
轟隆！
雷鳴聲讓整片天地都震動。
閃電從裂縫中瀰漫出來，橫亘在整個天穹，天地間一片雪亮。
雪亮的，還是一眾妖王、大鬼王的臉色。
「噗通！」
陰天王一屁股坐在地上，驚呼道：「狂徒！狂徒！！
他……只想在紅塵，不願融入天地，卻又不想放過那些大道符文……
竟，竟，竟然……動手搶了！！！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