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8章 神話歸來
一位神人就這樣隕落了，在這個神話落幕的時候，他的道行與成就堪稱瑰寶，如果沒有行將踏錯，走進黑暗，他將成為瑰寶級人物，修行成就照亮這個昏暗的玄門時代，為許多同道中人指引出方向。
或者，說行將踏錯都不合適，他至死沒有悔意，仍在自己的看法，不認為自己錯了，他只是輸了，重來一次恐怕仍舊會重新選擇這條路，只不過做的更隱蔽，藏匿在深水之下，絕不會暴露行蹤與身份。
我也沒有去和他明辨什麼是非公正，更沒有去斥責他眼中只有天師府的這種行為，因為本質上來說我是這樣一個人。
我的眼中也看不見芸芸眾生，只容得下衛氏一族和真武祠，本身就沒什麼很明確的是非觀，或者說，我終究是一個現代人，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就沒有什麼明確的是非觀，所謂的三觀都不過是用來約束要求別人的，用來自我約束的準繩往往是寬泛且靈活的，我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自然身上也刻畫下了這個時代的烙印，狹隘又淺薄，我從不否認這一點，之所以總是去做那些捨身而利天下的事情，僅僅是因為……這是我師父對我的要求。
是的，我不懂什麼大義，我只是單純的聽那個老道士的話而已，在我淺薄的目光中，只認清了一個道理——當初我最絕望的時候，老道士把我從黑暗冰冷的深淵裡拎了出來，我的父親追尋衛氏一族的榮光轉身而去時，老道士把我帶在身邊，引導著我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從蹣跚學步到抵臨天官領域，沒有他，我想我早就粉身碎骨，他想把自己的一切託付給我，信念、信仰等，把我當做他生命的延續。
我接受。
他希望我成為怎樣一個人，我就成為怎樣一個人。
僅此而已。
老道士還在一天，我就會恪守著他的道德準繩，絕不會做任何一件讓他失望的事情。
想到那個明明生著一張無比英俊的臉、卻總像箇舊社會村裡的老頭一樣、喜歡背著雙手在真武祠溜達散步的老道士，我的眼神漸漸柔和。
他，該降臨了吧！？
我目光流轉，穿過層層疊疊的三千世界，目光鎖定現世。
這裡和現世時間明顯不太同步，此地已經過去太久，然而，現世卻只過去彈指一瞬。
我見張歆雅幾人已經完成布置，一個龐大的陣法中幾人端坐，他們手中捧著三柱清香，就像是虔誠的信徒在向神靈祈禱一樣喃喃自語著，他們頭頂上方的天穹已經無比絢爛，正有滾滾的天地之氣向那裡匯聚。
五行之力色彩繽紛，又有紫氣東來、瑞霞天降，蒼天似錦，鋪下十里天階，似是神靈的通道，蔓延向虛空盡頭。
這是神聖的一幕，與天官墳場陰森、黑暗的環境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是一條接引之路。
這也是老道士的回應，他已經感知到了張歆雅幾人的呼喚，精神意志在冥冥杳杳間降臨，正在跨越距離鴻溝，從現世走向此地，最終在這裡顯化，但需要一定的時間降臨意志，並凝聚顯化。
一名妖王在方才隕落了。
他本意是偷襲，卻被胡仙兒的九條尾巴從暗中掃了出來。
此前此人就被我接連開弓射爆十餘次，氣血大傷，氣息低迷，如今被胡仙兒纏上，不多時就被又一次打爆，不等他撤去，一掛毒雲從天傾瀉下紫色的毒瀑，鷂子哥出手了，祖巫劇毒混入他遠遁的生命精氣里，侵蝕生命精氣，污染本源，他發出凄厲的慘叫聲，等再度化形后，渾身潰爛，身上到處都是毒瘡，拳頭大小的肉塊從身上剝落下來，模樣凄慘到極致，不過幾個呼吸而已，人便倒下了。
這一次，它再沒站起來，很快化作一灘毒液。
隨後，胡仙兒與茳姚聯袂殺向水王爺，這廝見我忽然失蹤，又起了偷生的心思，準備遠遁，一如前幾次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一樣。
但是，這一次她走不掉了，即便形勢危急，依然在盯著他，不準備讓他走托，他太能蹦躂了，不徹底剷除，來日恐怕還要搞出事情。
今天，是清算之日。
無窮無盡的陣法層層疊疊，困鎖了那片區域。
水王爺身上涌動出無數毒蟲，他自然知道我被無為道人拖住了，早已沒了之前到處求人救命的慫樣，眼中凶光畢露，準備直接殺出去。
那毒蟲衝進各個陣法里，狀似飛蠅，被陣法成片成片的剿滅，但勝在數量太多，無邊無沿，竟然攻破一座又一座的陣法。
茳姚與胡仙兒趁勢殺至他近前，三人激烈交手，在空中留下成片的殘影。
借著軀體的強橫，一時間竟然戰的平分秋色，甚至略佔上風。
我乜了他一眼，隨後目光投向虛無之地。
那裡黑暗，死寂。
萬靈之血鋪就一條血色大道，蔓延到黑暗盡頭。
這條路太長了。
我目光投出極遠，看到了一條一條分支，那條分支似乎貫穿虛無，蔓延進域外之地的某一角，正有無數妖祟沿著這條分支衝進虛無之地。
那些妖祟有的牛首人身，更有口中銜著獠牙的吊睛猛虎……
這全是神話時代的各個妖族，它們躲過了聖武時代的浩劫，在域外之地棲息，如今踏上歸來的道路。
它們當中多數都停留在玄微到歸鼎這個層次，沒有媲美天師的大妖，更沒有妖王、妖聖引路。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接引嗎？
域外之地，恐怕是一片極為廣袤的地方，大概率跟歸墟、妖墟是一樣的。
這些域外之地與虛無之地幾乎保持平行，萬靈之血鋪路，會有分支沖向域外之地的某一處，它們需要沿著分支踏上古路，再穿過虛無之地，才能徹底歸來。
有的分支距離天官墳場近，有的則比較遠。
難怪不是一起歸來、整體降臨，而是分先後的。
那麼，邢偉，我的好朋友，你又在哪裡呢？無為道人說你會是最先歸來的強者，看來你所在的那片秘地，距離現世很近啊！」
我的目光沿著萬靈之血大道遊離掃蕩，搜尋著那個人的身影。
我又發現幾條分支，發現了一些歸來的妖族，但都沒什麼強者。
再次向前搜尋了一段后，一群在主幹道上飛奔的身影吸引了我。
那是一群氣息極端可怕的存在，為首著是幾道身軀龐大的幾乎要佔滿整個萬靈之血主道的身影。
那……
全是妖聖！！
即便我和它們隔著三千世界，依舊能感受到那種讓人窒息的氣息。
至少有四個存在達到了這個水準。
在他們身後，是一眾妖王，妖王數量眾多，恐怕不下十幾個。
緊隨在最後方的，便是一大片密密匝匝的大妖以及各種級別的妖祟。
這赫然是一支妖族大軍，數量恐怕有數千上萬。
那種氣息太可怕，這是神話時代的真正再現——妖聖為帥，妖王為將，大妖是精銳，無數妖族做兵卒……
現世的玄門世界根本無法想象這種級別的力量。
他們匯聚在一起，凝聚的氣息引來了虛無的反噬，所過之處，虛無之地瘋狂反撲，黑暗在侵蝕萬靈之血大道，那條大道變得不穩，隨時會破滅。
我見到要妖王一把提起一名大妖，直接將它丟出萬靈之血大道。
黑暗瞬間淹沒那頭大妖，他在被分解著，虛無之地的力量被他吸引，萬靈之血大道短暫平靜下來。
一名大妖，只堅持了不到十個呼吸就沒了。
每當萬靈之血大道岌岌可危的時候，就有一頭大妖被丟出去吸引虛無之地的力量，他們就是如此前進，獻祭大妖來換取整體的安全降臨。
毫無疑問，這是一支習慣了殘酷的神話時代大軍，他們適應這一切，大妖的慘叫聲不足以動搖他們，每一個都神情冷漠，在等待著降臨現世，進行一場血食滋補。
「穿過的人越強大，面臨虛無之地的反噬就越強烈嗎？
這條萬靈之血大道，僅僅只能庇護到這個程度。
初代擺渡人……你真的能降臨嗎？」
我自語，目光最終定格在為首一人身上。
這是個青年，完全維持著人的形態，披著一身銹跡斑駁的戰甲，黑髮濃密，披散著，充滿野性。
我幾乎一眼就認出了他，太熟悉了，曾經那張臉是我最親近的好朋友。
「不死鳥傳承嗎？
看來你蛻變的不錯，從前白髮紅眼，像個怪物，現在褪盡扭曲了。」
「……」
這個時候，為首的青年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若有所思的回頭朝著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他只看到了虛無之地的永恆黑暗，皺了皺眉，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沖著我這裡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隨後，他沖著身後招了招手，陡然加速狂奔起來，四個妖聖與一眾妖王緊緊跟隨在他身後。
他在加速，迫不及待的妖回歸現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