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配劍少年
當陳樂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軟床之上。
在他看來酒量極大的甘鷹此刻正躺在他的身旁，居然發出不弱的鼾聲。
天色已黑，屋內只有那個平日里鮮言寡慾的婦人守著一盞燈，陳樂起身的時候，正好是和那婦人的眼神相對。
婦人立馬起身，眼神之中帶著慌亂的色彩。
事實上，陳樂覺得這事情有些古怪，細細想來的話，更是能夠驚出一身的冷汗。
這大白天一杯酒真的就能把人給放倒了？！
陳樂雙眼警惕看著婦人說道：「丁大娘，這是怎麼一回事？」
陳樂背靠著牆壁，身子半弓，若是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便是要拚命。
「沒事的，沒事的，別，你別太緊張。」
婦人並不比陳樂淡然。
這半日的時間裡，發生的事情有些多，那個一直壓著他的邪魔已死，而且死的時候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
婦人那是又懼又喜又悲又憂。
懼的是那些能夠將老魔置於死地的人，若是心念偏差，那麼自己便是萬劫不復。喜的是這老魔已死，未來便無人在能左右自己，再也不用干那些血腥噁心的勾當。悲的是那老魔佔得身子本來便是自己孩子的，自己那孩子，便再也回不來了。憂的是老魔雖死，但自己確實孑然一身，未來又該何去何從。
見陳樂一臉不信，婦人解釋道：「這陳年佳釀，本就醉人，你們醉酒以後怕你們著了涼，這倒春寒的日子啊，這日頭落下就有些涼了，若是真染上什麼風寒，落下什麼病根那便是不好了，所以就將你們抬到這暖床上休息。」
陳樂沒有些許放鬆，道：「便是那千里醉也沒有那般醉人，我只記得只飲一杯酒而已，你又作何解釋？」
那婦人本來便不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辯之流，此刻被那少年陳樂言語逼迫，卻露出了苦笑道：「樂哥兒，這事情，我難做解釋，你只記得我與你無惡意便是，況且若我是歹人，你還能醒的過來？」
陳樂也很少聽這性子如悶葫蘆一般的婦人一次性說如此多的言語，心中知曉有些不尋常，但卻也不是一根筋的腦袋，點頭道：「若是沒有惡意，我們自是井水不犯河水。」
婦人如雞啄米一般的說道：「如此最好，最好。」
甘鷹要比陳樂晚醒上許多。
不過，他卻比陳樂想的要簡單些，只說這桃花釀實在不俗，回味無窮。
陳樂沒有多說，只覺得這甘鷹應是祖蔭極豐。
這般天真的人能夠孤身一路從北豐州來到東安州，自然是不簡單。
只是甘鷹不去想，陳樂也就不會提。
天真的人，不用多想的人，向來都是最幸福的。
甘鷹覺得這桃花釀委實不俗，又再問那婦人買了數壇，只是那婦人卻沒有要錢。
便是那甘鷹想要付錢，那婦人也是直接推脫，眼神里居然有些許畏懼的意味。
只說以後啊要去外地謀生，估摸著這桃花酒肆不會再開了，僅存的陳釀便是贈與惜酒之人嘴最好。
陳樂覺得其中有貓膩，而且自醒來以後卻都沒有再見那黑臉皮的少年。
陳樂雖然心有疑竇，但卻不會說出來，只是催促著甘鷹快些離開。
目送那陳樂和甘鷹走遠了以後，那婦人才轉身回到屋內，從那床底將黑皮少年的屍首搬出，即便這廝往日猙獰對自己，可是這皮囊，終究是自己的兒子，經歷了如此苦楚煎熬的婦人這才嚎叫一聲大喊一聲兒啊。
「這般想念你的孩兒，不如下去陪他好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傳入婦人的耳朵里，婦人半跪著轉過身去，卻看到一個身穿淺綠色短衫長褲手攜長鋒寶劍的女子正盯著自己，那容貌中上的女人的眼角細長，冰冷的眸間分明帶著些許的厭惡。
「你說過，你不會殺我的。」
婦人面色驟變，磕頭如搗蒜道。
那個綠衣女子俯視著婦人，並沒有因為婦人的跪地求饒而心有憐憫，反而眼神之中更是多了濃郁的厭惡，她道：「你越是求我，我越要殺你。」
婦人大聲的喊道：「我有很多很多的錢財，還有那個老魔留下來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全部給你，求你別殺我。」
綠衣女子的劍鞘微微嗡動，一抹寒光掠過地上的婦人的頭頂，卻如那倒春寒的冷風一般。
看著癱軟下去的婦人，綠衣女子嘆息的說道：「若是我要的東西，何時輪得到你來給了。」
看著這一對母子屍首，綠衣女子卻又扼腕道：「若我是你的話，自也沒有半分臉面在苟活於世了。」
這女人為難女人，終究有些由此及彼。
……
這一夜，深巷客棧也難得迎來了一位宿客。
許是真心喜歡那婦人做的菜，甘鷹居然選擇落榻在了靠近煙雲巷子的深巷客棧。
改名為呂凌風的呂大壯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自打自己來了深巷客棧，來吃飯的就不多，那來住宿的，若是除卻那些覬覦自家老闆娘那風韻猶存的徐娘風姿的浪蕩客以外，鮮有什麼正經人，自打自家老闆娘顯露出雌虎之威掃蕩了幾個不正經的客人以後，甘鷹是第一個不是因為捉襟見肘，才入住深巷客棧的客人。
除了客棧的飯菜以外，甘鷹最欣賞的便是呂大壯那從不離身的木劍，在呂大壯給甘鷹收拾榻鋪的時候，甘鷹笑眯眯的問道：「你的劍賣嗎？」
呂大壯小心的捂住自己的寶貝，大聲的說道：「打死不賣。」
甘鷹道：「若是你被打死了，就用不著花錢了。」
呂大壯瞪了甘鷹一眼，然後呸呸的說了幾聲童言無忌。
甘鷹忍俊不禁的說道：「聽說只有龍虎山的道士才用木劍呢，你這是要出家當道士嗎？」
呂大壯搖頭道：「誰要當道士了，就算可以娶媳婦也不行，要當啊，就當蜀山劍仙，咻咻，飛劍縱橫，那該有多帥氣。」
甘鷹表示懷疑，若是那蜀山劍仙踩的是木劍，一不小心劍斷了，從半空掉下來該怎麼辦？那劍仙會不會摔死？
呂大壯有些受不了甘鷹的眼神，說道：「我已經攢了一兩四錢銀子了，我每個月有一錢八文錢的收入，今年我十五歲，一把上好的鐵劍，要十兩銀子，若是能找陳樂借點，我想我十八歲的時候就能有第一把鐵劍了。」
大洛錢幣制，為一兩等於十錢等於百文，按照那少年算來，約莫不吃不喝要四年左右的時間，才能攢夠十兩銀子。
就是因為目標太遠，所以少年對腰間的木劍格外珍惜。
沒有好劍，還不能當劍仙，但當個劍客，應該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