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是無理

第6章 最是無理

婦人面無表情的走到那個錦繡華服的青年面前,然後用儘力氣往裡屋拖拽著,而且她早就能夠預見這個麵皮白凈的青年的下場。

被拆骨扒皮!

這樣的事情做多了,也就沒有最初那般心悸。

只是可憐這青年一身好皮囊,居然要成了邪魔的下酒菜。

「卻是如此細皮嫩肉,可要比以前吃掉的那些乾淨順滑些了。」

那黑皮少年,兩眼放光,細長的眼眸間,帶著邪異,哪有幾分這種年紀少年的姿態。

這黑皮少年和愁容婦人名義上為母子,但實則卻是僕從的關係。

這人吃人的事情,在某些大災年閉塞村落當中,並不是沒有發生過,什麼換子烹肉的事情也是有史可鑒。

只不過現時值盛世,寧城雖說不上家家富足,但也不至於淪落到吃人肉的地步。

江湖之上,也不是沒有殺人越貨的黑店,但多是求財,即便有人肉包子一說,那也是賣與他人的,鮮有真的吃人肉的狂魔,可是這黑皮少年,飲熱血啖生肉的事情,婦人已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當然,這用孩童身份偽裝的邪魔也並不是什麼人都吃。

老弱病殘,還有招惹不起的人物,他不會去觸碰。

還有那些身份低賤,多是以乞討賣苦力為生的,他也不屑入口。

而這膚白肌嫩的青年,無疑就是邪魔眼裡的最上乘。

這第一次出遠門的青年萬萬都沒想到,會著了江湖套路,落入如此險境,那深巷婦人的言語,居然卻是一語成讖,這江湖人辦事,壓根就不會打聽你的家世背景,只憑自身喜惡做事,日後遭遇,各安天命。

深淺不一的江湖,要是踩的太深了,再也露不出頭,別人想拉你一把,都難咯。

而這位黑皮少年,雖然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但事實上,卻是一個甲子歲月以前便成了名的老魔,至於為何隱匿在寧城的桃花酒肆,不過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而已,那老魔修行之道,本身便是無比血腥,食肉拆骨吞元乃至奪舍,所做之事本就天怒人怨,做的多了,自不可能是每次都能瞞天過海,也是積累了不少仇家,最後還為所依靠的宗門引來了大禍端,事發之後那個宗門一夜間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最後也只有他一人靠著秘法借屍還魂,強佔了那婦人孩子的肉身苟活下來,這幾年以來,婦人被他所挾,乾的也儘是殺人越貨的事情,當然要恢復往日的實力卻也是遙遙無期,多是受困於皮囊天賦之平庸。

婦人雙手在那華貴青年的身上摸索著,這娃兒既然是死定了,那些身外之物,自然留著無用了,反正待會,也會被老魔拔掉衣物,只是那婦人摸索到那青年的前胸,卻露出了一絲驚詫之色。

那青年的身上,搜羅出了至少三千兩的銀兩通兌票據,以及三四件的貴重首飾,不用想,能夠隨身攜帶如此多財物出遊者,自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

一想到,若是這娃兒會死在這裡,日後家人該如何傷心,婦人便露出了些許惋惜,一閃而逝,卻被那黑皮少年完全看在眼裡,冷嘲道:「賤婢,若我要墮入十八層地獄,你至少也要入十層地獄,收起你可憐的憐憫之意,我若是屠夫,你就是那把沾血的刀。」

婦人看著那個少年,如墮冰窖。

那黑皮少年,輕輕撫摸著華服青年,喃喃道:「你盡可以到閻羅王那邊告狀,就怕你啊,死了也要當個冤枉鬼。」

就在這個少年老魔盤算著,該如何吃了這位北地公子的時候,一道鋒芒自門縫間穿入,直直的插在了那老魔的額前,一貫而入,卻是死的不能在死了,甚至連施展靈肉分離的本事都來不及,如長明之燈被灌入的疾風撲滅直接一般。

沒有一星半點的商量餘地。

婦人雙眸睜大到了極致,雙唇張的極大,但遲遲的才發出啊的一聲的凄慘呼喊。

酒肆之外。

一道白衣孤影抬頭看著不遠處,卻未深究。

繼而又迅速的消失在了樹影之間,似乎從未來過一般。

……

寧城縣衙。

縣令顧文燾對面坐著一個黑色鷹袍的男人。

他陸秩雖然不過才是五品品序,但是被他坑殺的紅紫袍的文武大官已經超過雙手之數,也正因為如此,在洛都里,沒有誰喜歡和這傢伙打交道,也不願這個傢伙找到自己頭上來。

也沒有人能如顧文燾這般從容面對這個刀吏。

從七品的縣令顧文燾和陸秩相識的時候,都不過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均是意氣風發,只不過兩人雖然成長軌跡各不相同,甚至天壤之別,一個成了皇帝身邊的紅人,一個被驅逐出朝堂,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邊緣人。

兩人之間每次見面,都會有爭吵,從年少時候開始一直都是,最厲害的一次是在陸秩棄文從武,進入那欽天監那次,雖然每次吵完顧文燾都喜歡放出老死不相往來的話,但是自從陸秩進入欽天監以後,那幫舊識當中也唯獨顧文燾去找過陸秩喝過酒,而在顧文燾被貶離開洛都的時候,也只有陸秩相送八十里路。

而這次相見,兩人卻再也沒有了面紅耳赤的爭吵,只有久久的沉默。

陸秩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總覺得有些羨慕,因為他終於是活成了他想要活的樣子,卻是有些欣慰,繼而淡淡的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罵你的那些話應驗了,這一次居然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顧文燾哈哈笑道:「是不是有些愧疚了。」

陸秩笑了笑:「老子從來都不後悔,你這傢伙就是該罵。」

顧文燾不置可否的說道:「我離開洛都以後,你一共來看過我三次,一次我還在廣陵道任監巡官的時候,一次是在百桑郡任織造官的時候,這是第三次了,真的要多謝你了,還記著我。」

陸秩搖頭道:「這天下,除了你,或許沒有人會歡迎我的到來。」

顧文燾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有些不穩,蒼白至極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的紅暈,舉起茶杯對著陸秩一飲而盡道:「或許,你也是對的,世人都知道你陸秩殺了多少文武官員,讓多少家庭破碎,但他們不知道,你不過是為了滿足咱們那位皇帝陛下的報復欲而已,要不是你,這朝廷之中,要死的官員不知道要多多少,我要替天下的讀書人謝謝你。」

陸秩眯著眼說道:「宋傾在徹底的魂飛魄散之前,應該會有傳人,這件事情你應該是知曉的吧。」

顧文燾道:「這不是我的本意,應是那人的一記無理手,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有理。」

陸秩嘆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最怕可憐卻不可恨,最怕青絲溫柔。」

陸秩臉露憐憫。

誰都知道,欽天監四大監首當中,陸秩心腸最硬,殺人不眨眼。

顧文燾搖頭道:「那些人欠賬不好,遲早都要還。」

半響之後,見到陸秩沉默,顧文燾又問道:「這次下廣陵道,會死多少人?」

雖然,自己應該是瞧不見了,但是顧文燾還是問出了口。

陸秩搖搖頭道:「仲相的謀划並沒有成功,他又不能相逼,對於仲相而言,這天下,難辦之事不多,但這件事情卻在其中,這事情沒成,高高在上的那位反而難得的高興了一次。」

所以說,不會死很多人?

至少沒有陽謀之殺!

陸秩補充道:「我只不過是受人所託來送刀的。」

只是這一句,卻讓顧文燾眉頭再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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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爭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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