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
維克多找到克洛伊時,她已經出了巴塞羅那準備前往馬德里,聽到慕瑾的話猶豫了一下,最後讓維克多帶回去一句話。
「巴利巴里島?她真的這麼說?」慕瑾十分遺憾:「她確定不再回巴塞羅那了嗎?」
「是的。」維克多面色平和。
慕瑾點頭:「好吧,那我知道了。」
等晚上尤里克回來,慕瑾跟他說了:「巴利巴里島在哪裡?」
「是個群島,我讓人去找一下。」尤里克穿一件白色的長袍,襯得他君子如玉一般,這時有僕人抬進來一個大箱子。
「來,看看。」尤里克牽起慕瑾的手。
箱子打開,是一件黑紫相間的中世紀歐洲風格的禮服,高領,上半身收腰緊身,裙擺寬大,裙面上有若有似無的浮雕模樣綉紋,線條優美,袖口呈喇叭花的形狀,在燈下熠熠發光,華貴卻不累贅,慕瑾面露驚喜:「這件禮服哪裡來的?」
見她很喜歡,尤里克竟然露出一絲得意:「是我根據你之前設計的那些禮服改良的,你喜歡嗎?」
「喜歡!」
「那你試一試?」
「嗯。」
慕瑾十分雀躍,安娜和琳達伺候她去裡間試衣服,剛剛還面帶微笑的尤里克卻沉下了臉,他垂目坐在椅子上似在思考,眉眼掙扎。
維克多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等慕瑾換好禮服站在燈下時,尤里克微笑著起身相迎:「有沒有哪裡不合身的?我讓裁縫再改一改?」
慕瑾站在鏡子前瞧了瞧,十分開心:「不用了,剛剛好。」
尤里克見她在鏡子前旋轉,身姿窈窕,面容秀美,眼神瞬間變得炙熱,貼身上前摟過她的腰,一個吻落在她的唇上。
安娜和琳達識趣地退了出去。
慕瑾一驚:「你幹什麼?」
尤里克聲音蠱惑:「替你更衣。」
「啊?這是禮服,當心弄壞了。」
尤里克呼吸都亂了,一把抱起她就往床邊走去,聲音沙啞:「沒事,我讓他們做了兩件。」
一件完整的禮服被撕爛了,屋裡一江春水,連窗外的月亮都羞紅了臉......
第二天慕瑾醒的時候,尤里克已經離開了。
慕瑾洗簌更衣之後發現沒有看到琳達,便問道:「她人呢?」
一上午安娜都十分忐忑,本來就沒有想好怎麼說這件事,慕瑾一問,她就更慌了,臉一下子就變得慘白。
慕瑾當然發現了她的異樣:「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安娜突然跪在地上:「王后,琳達,她......」
「怎麼了?」慕瑾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早上,陛下在浴室洗澡,琳達,琳達卻偷跑了進去。」安娜也搞不懂琳達要幹什麼,但是接下來的話恐怕會傷害慕瑾:「安娜出來的時候衣裳都是濕的,後來陛下讓她換了身衣服就帶她去了大殿。」
慕瑾的心一下子就沉入了海底:「可是在浴室發生了什麼?」
安娜見慕瑾如墨一樣的黑眸,十分心疼,她想替琳達說兩句好話,卻說不出口,可是琳達以前不是這樣的啊,斷做不出這等勾引的醜事。
慕瑾沉默不語地坐在椅子上,心跳得極快,擱在桌子上的手微微發抖,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整個人就像墜入了深淵,心慌氣短......原來,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對尤里克用情至此,真的以為他是自己的丈夫,相信他的恩寵,可是他是男人,沒有哪個男人是不朝三暮四的,他是陛下,他的寵愛是恩賜,可以賜予,也能收回。
安娜見慕瑾沉默不語,一句話都不說,一滴眼淚都沒有,心中焦急:「王后,說不定,說不定是我們想多了,我去問維克多,看看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慕瑾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可悲,每次當她覺得幸福可以握在手中時,卻如沙一樣流走,她面色鎮定:「不必了,等陛下晚上回來,我親自問問她。」
安娜不敢再說話。
這一天格外地漫長。
可是等到天黑,都不見尤里克的身影,桌上的餐食已經換了三遍了。
屋子裡點著燈,慕瑾站在窗邊看向如墨一般的黑夜,當眼睛適應了黑暗,那輪明月就格外地亮,黑暗中只要有一束光就讓人有生的慾望。
等到夜已經完全深了,慕瑾才淡淡地說:「餐食都撤了吧。」
「王后,您還沒吃呢?」
「不吃了。」
接下來五天尤里克都沒有回來,也沒有見到維克多的身影,還是珍妮從后廚跑過來告訴安娜:「聽說那個琳達被安排在紅房子里,陛下每天都住在那裡。王后還好嗎?」
因為在撒丁島上珍妮和維克多背叛了慕瑾,慕瑾就不願意看到她。
可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珍妮還是十分擔心。
安娜沒有說,只看了她一眼:「你去忙吧。」
珍妮站在門外要往裡看,但是什麼都看不到,就更著急了:「王后應該去把陛下請過來。」
「珍妮!」安娜冷著臉:「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王后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來人,讓她離開。」
「那件事情我也是為了王后好。」珍妮辯解道:「陛下是喜歡王后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只要王後去請,陛下一定能回來的。」
兩個士兵直接架著珍妮丟了出去。
安娜這才轉身進了屋子,只見慕瑾坐在桌前伏案寫著什麼,這些日子,她不哭不鬧,也不像之前在奧盧斯莊園那樣尋機會逃跑,她每天按時睡覺吃飯,一副和往常一樣的模樣,但是安娜知道,她眼裡的光暗淡了下去。
之前的那件禮服被撕爛了,女僕們又送來了一件,但是那個箱子一直擱在角落裡,慕瑾都沒有打開過。
這樣的日子,就是安娜也覺得是煎熬,卻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請科內莉婭夫人前來。
科內莉婭夫人畢竟年長些,並沒有提這些事情,只說了些慕瑾感興趣的事情:「我收到了貝拉的信,她已經懷孕了明年夏天就能生了。貝利你知道吧,那個安東尼對他很好,君士坦丁堡現在也恢復了平靜,佛朗哥公爵治理得很好。維吉爾大人去了羅馬,貝拉聽說馬庫斯大人回了一趟君士坦丁堡,沒有見到他的人,不過外面都在傳馬庫斯大人的腿傷了,現在走路有點跛,他沒有去羅馬,也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科內莉婭夫人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家常話,她人脈好,信是拜占庭的商人帶過來的。
聽到這些消息,慕瑾心情好了不少,眼底也有了笑意:「知道你是關心我,不過放心,我真的沒事。」
「我知道你和我們都不一樣,不過,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像在君士坦丁堡那樣支持你。」科內莉婭夫人沒有明說,慕瑾卻知道,會像以前一樣幫著她逃。
慕瑾卻搖了搖頭:「沒事,這裡挺好的,有一個朋友告訴我,我應該適應這裡的生活,融入這裡,否則為難的也只是自己。」
科內莉婭夫人見她似乎真的想通了,也鬆了一口氣:「你有什麼信寫給貝拉的嗎?」
「不用了,現在這個情況還是算了。」羅馬軍隊和西哥特已經在海上陸上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了,戰事膠著,慕瑾是西哥特的王后,如果與羅馬有書信聯繫,總歸會落下口實。
科內莉婭夫人點了點頭:「嗯,還是你思慮得周全。」
因為尤里克不來這邊,慕瑾乾脆留科內莉婭夫人一起用飯。
有科內莉婭夫人陪伴,她吃了不少,心情也好了一些。兩個人用完飯準備在院子里走一走,維克多突然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他臉色難看極了:「王后,陛下被刺殺,生命垂危。」
「什麼?」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慕瑾的身子晃了晃,還是科內莉婭夫人扶住她,她才沒有倒下:「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是琳達,琳達刺殺陛下。」維克多十分憤怒:「琳達是羅馬派過來的刺客。」
慕瑾腦子亂糟糟的:「琳達怎麼可能是刺客啊,她不是從特拉布宗來的嗎?」
「維吉爾大人去過特拉布宗。」
慕瑾來不及思考:「陛下呢,陛下現在在哪裡?」
「巫醫正在治療,陛下昏迷之前讓我過來,請王后留在屋子裡。」
「我要見他,他昏迷了嗎?找,找克洛伊,你有沒有派人去找克洛伊,陛下傷到哪裡了?」慕瑾語無倫次,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王后!」安娜趕緊上前扶住她。
等慕瑾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科內莉婭夫人小聲得和安娜說著話。
「安娜。」慕瑾喊了一聲。
「王后。」安娜和科內莉婭夫人一起走了進來。
「陛下,陛下那邊還好嗎?」
科內莉婭夫人走到床邊拉著她的手:「巫醫們也束手無策,說是傷到了心臟流了很多血,陛下怕你難過才讓你不要過去的。」
「琳達呢,琳達去哪裡了?我要問她。」
「琳達已經被帶去審問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慕瑾只覺得腦袋一陣一陣抽疼:「陛下現在在哪裡?」
安娜搖了搖頭:「沒有人知道。」
尤里克受了傷,這時未免有人趁人之危藏起來是應該的。
慕瑾臉色蒼白:「你問問維克多。」
「維克多說不能說。」
等待的日子實在太過漫長,兩天的功夫,國王遇刺的消息傳得整個巴塞羅那都知曉了,慕瑾呆在屋子裡沒有出門,就算不出去也知道外面會因為這個消息猶如地震一般。
果然,沒過多久羅馬軍隊就攻入了高盧,只要一路南下,用不了多久就能攻破西哥特的邊境線。
趁你病,要你命,奧拉絕對不會對西哥特心慈手軟,整個西哥特都亂了。
巴塞羅那人心惶惶,不少人拖家帶口地逃難......
「王后,您吃點東西吧。」安娜端了餐食過來。
慕瑾也想吃,可是一點都沒有胃口,已經兩個月了,不知道尤里克是死是活,有人傳言,尤里克其實早就死了,大家就更恐慌了。
羅馬軍隊在奧拉的帶領下又恢復了曾經的雄風,在高盧境內勢如破竹,所過之處無不跪地求饒。
眼見著奧拉就要打到了巴塞羅那,就連皇宮裡的僕人也都如驚弓之鳥。
局勢越亂,自己就越發不能亂。
安娜怕慕瑾的餐食被動手腳,這些日子都是自己親自下廚。
慕瑾不想辜負她的心意,端起粥吃了一口,可是不待她咽下去,竟然忍不住吐了起來,這一吐就完全止不住了。
這下,安娜和慕瑾的臉都白了,上次慕瑾懷孕也是這樣吐,那個孩子沒有保住,現在,肚子里的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安娜急著在一旁端茶倒水。
過了半天,那種要嘔吐的感覺才被壓了下去。
慕瑾腦袋變得異常冷靜,最近因為尤里克的事情她以為是自己太緊張才導致例假沒來,原來肚子里已經有了孩子。她知道奧拉的執著,他要收復整個羅馬就絕對不會放過西哥特,他一定會攻來的,到時候怎麼辦?
尤里克生死不明,奧拉兵臨城下......
在這種氣氛之下,巴塞羅那幾乎變成了空城,就連皇宮的不少侍官和僕人都跑了。
這時赫拉卻進了宮,因為上次被尤里克責罵,她傷心了好久,可是一眨眼尤里克就死了,她傷心欲絕,母親卻讓她進宮接王后出宮:「船已經停在港口,我父親現在在拜占庭,我們坐船過去。」
慕瑾搖了搖頭:「我不走,我要等陛下痊癒。」
赫拉一臉厭惡:「你是不是傻啊,陛下已經死了。」
「誰說的?」
「外面都這麼說。」
慕瑾雙眼通紅,卻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她還沒有問尤里克和琳達在浴室發生了什麼,還沒有問他為什麼要把琳達安置在紅房子,沒有問他為什麼沒有保護自己......
所以,尤里克不能死,慕瑾眼神堅定:「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真的不走。」
赫拉白跑一趟,心裡不痛快:「隨便你啊,可是到時候羅馬人攻進來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春天已經來了,院子里的花開得燦爛,慕瑾覺得自己就像過了一輩子那麼漫長,突然就有些累了,她淡淡的點了點頭:「嗯,我知道。」
赫拉見她十分堅決也沒有強求,但是在離開時突然止住了腳步,她看著慕瑾,眼神平靜真誠:「難怪他會娶你,你長得又不好看......但是,他的選擇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