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你
黑夜被撕裂開來,奧拉設想過無數次和她再次相逢的場景,卻從來沒有想過兩人會發展成這樣的地步。她明明是自己的肋骨,為什麼要從自己身邊逃走,還愛上了別人。
眼前的她魔怔瘋狂,所有的喜怒哀樂全因另外一個男人,臉上的傷痕隱隱作痛,垂在身側的手心一片虛空,他想握緊什麼,最後卻發現,手心什麼也沒有。
月光照在她的脖子上,那裡暗深一片,奧拉還記得那個夜晚,她在自己身下承歡,血灑落在床單上,然後閉目安睡。而現在,她又流血了,卻是以此為要挾,無端地心中生出一絲自嘲,他看著她:「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你有一個東方名字?」
「因為你從來沒有問過。」慕瑾的情緒漸漸平復,可是手心還捏著那把小刀。
奧拉垂目,什麼都沒有說就轉身出了卧房。
直到聽見關門聲,慕瑾才整個人癱軟在床上。
這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維比婭!」
是珍妮的聲音,慕瑾坐了起來:「進來吧。」
珍妮拎著一盞油燈進了卧房,一看到慕瑾的模樣,嚇得臉色發白:「維比婭,你怎麼了?奧盧斯大人又傷害了你嗎?」
慕瑾不想說話,起身往浴室去,傷口其實不大,她用軟布按在上面良久終於止血了,然後把身上的血跡擦拭乾凈,換了條幹凈的裙子躺在床上。
珍妮見她一直沉默不語,也不好繼續久待,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
慕瑾只覺得滿身疲倦,傷口不疼,但是心口疼得她整個身體都蜷縮在了一起,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思念尤里克。初見他時,只感覺他詭異得猶如一條毒蛇,讓人恨不得拔腿就跑。再次相遇是在達西亞,那裡大雪紛飛,他穿一件黑色的斗篷匆匆而來,氣勢逼人。撒丁島上他狠戾如魔鬼,回到巴塞羅那又溫柔得讓人甘心沉淪。他絕對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他從黑暗中走來,心卻向著光明。
等到了第二天,貝拉和貝利都得到了消息,震驚得簡直無以言表。
「維比婭,是真的嗎?」貝利這些日子沒有那麼消沉了,一看到慕瑾就一把抱住她。
慕瑾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做了一晚上噩夢,現在臉色並不好,想推開貝利,貝拉卻像八爪魚一樣纏著她。
貝拉瞪了貝利一眼:「好了,讓維比婭坐下吃飯。」
貝利這才鬆開她。
慕瑾看了一圈,不見諾亞的蹤跡,便問道:「諾亞呢?」
「尼克很喜歡他,帶他去玩了。」說是去玩,他們也出不了這棟房子,也就上上下下跑樓梯玩。
慕瑾點了點頭,低頭吃飯。
貝拉還要說什麼,貝拉拉了她一把,使了個眼色。
吃完飯雷蒙德來找慕瑾,貝拉和貝利就把地方讓給了他們。
慕瑾笑著問他:「找我什麼事?」
雷蒙德盯著她脖子上的傷口看了半晌才垂下眼睛:「你又受傷了?」
慕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已經好了。」
雷蒙德抬眼看著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覺得奧盧斯大人和老師這次做的不對,不應該用你來威脅尤里克陛下,戰爭是男人的事情,就算戰敗了也不該牽連到女人。」雷蒙德更高了,也更壯,那雙眼睛里似乎藏著一團火。
「好了。那是他們的決定,我並不覺得有什麼錯。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你......」
「我不會有事的,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慕瑾對自己沒有信心,但是對尤里克有信心,如果不是心思縝密,他怎麼可能打得奧拉節節敗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
八月的風已經帶著秋天的涼意,兩艘船停在羅馬的港口,尤里克抱著索非亞下了船。
羅馬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曾經他在這裡呆了五年,唯一讓他留念的就是與慕瑾的相遇,想起她,腳步不禁快了些。
整個碼頭已經圍滿了人,慕瑾坐在馬車裡,當兩艘船靠岸時,她的心恨不得從喉嚨跳了出來。
直到看到那個身影,慕瑾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馬車,陽光太過耀眼,她就像一隻飛舞的蝴蝶,不顧一切地朝那人飛奔而去,她不願理會奧拉是不是會不折手段,或者有什麼陰狠的招數對付他們,她只知道,那個人來接自己了,她的丈夫來接自己了。
陽光刺眼,看著她,尤里克眼睛生疼,他疾步迎了上去,一把把她擁入懷中。
「慕瑾!」
「尤里克!」
索非亞公主被兩人抱在懷中,可是卻被父親母親直接無視了,她揮動了一下小拳頭。
慕瑾這才把視線投到索菲亞的身上,鬆開尤里克的腰:「我抱抱她。」
尤里克面有不悅,手指摩挲著慕瑾腰間的肉:「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上船吧,她已經很重了,你去船上抱。」
「好!」
慕瑾回頭看了一眼。奧拉、維吉爾、尼克、貝拉、貝利、雷蒙德、珍妮還有維克多......
有些分別就是永恆,她希望與這些人不再相見,再見也會是血雨腥風,還不如不見。
一家三口相擁著往船上走去,慕瑾卻每走一步都膽戰心驚,他害怕奧拉言而無信,害怕此處設有埋伏,她的手緊緊地摟著尤里克的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恐懼稍稍散去一些。
終於,當他們上了船站在甲板上,看著岸上的人越來越遠時,慕瑾才鬆了一口氣,這一次,奧拉終於沒有讓她失望。
等進了船艙,慕瑾準備好好抱抱索菲亞,一轉身發現索菲亞已經被安娜抱走了,房間里只有尤里克和她兩人。
「索菲亞呢?你不是說上了船讓我抱的嗎?」
尤里克卻把她打橫抱起,眼底的笑意蕩漾開來:「慕瑾,你這樣我可是要吃醋的,因為索菲亞,你都無視了我的真心呢,看來一個索菲亞就足夠了,以後,咱們都不要孩子了。」
慕瑾看著這樣的尤里克,又心疼又無奈:「尤里克,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尤里克把她放到床上,貼著她就壓了上去,在她耳邊輕輕問。
慕瑾身子一陣顫慄,穩了穩心神,撫摸著他的頭髮:「你謀劃了十年,大業將成,卻因為我......」
尤里克急不可耐地吻上了她的唇,雙手已經鑽進了她的衣裳里,聲音喘著粗氣:「什麼大業?哪比得上你......」
「尤里克。」慕瑾還要再問。
尤里克立刻在她身上攻城略地:「慕瑾,慕瑾,慕瑾......」
整個房間都是尤里克深情的呼喚,慕瑾終於緩緩放鬆,擁著他一起在慾海沉淪。
天黑時,模模糊糊之中,慕瑾聽到了敲門聲,似乎有尤里克穿衣而起的聲音,但是她太累了,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尤里克似乎在門外和人說著什麼,然後又是開門的聲音,慕瑾落入了一個冷清的懷抱,她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又睡著了。
等到天亮了,慕瑾睜開眼睛就發現尤里克側卧在一旁看著自己,她露出一個笑容:「你醒了?」
「嗯,早就醒了。」尤里克在他額頭落了一個吻:「來吧,先起來吃飯。我們估計還要在船上呆一段時間,待會我有公文要處理,就讓索菲亞好好陪你,行嗎?」
「知道的。」
海上航行的日子雖然枯燥,但是經歷了這一段時間的波折,沒有什麼比一家三口在一起幸福的事情了。
白日里,慕瑾會抱著索菲亞去甲板上玩,晚上和尤里克一刻都不分開。
因為經過過離別,就更珍惜在一起的時光。
尤里克把慕瑾抱在懷裡,一刻都不願意鬆開,手指在她脖子的疤痕上摩挲,眼神幽深:「這是誰傷的?」
慕瑾之前一直用頭髮擋著,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立馬解釋道:「是我自己弄的。」
「他做了什麼,到了需要你自殘的地步?」
「沒有。你放心,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當時我聽到你竟然答應了他的要求,反應過度了。」慕瑾不希望他的心情不好。
「你為何要反應過度?你應該相信我的。」
慕瑾簡直無語了:「我的陛下,那可是你十年的謀划,我只是一個女人,知道自己的分量。」
尤里克立刻翻身壓住她,與她面對面:「那你說說,你什麼分量。」
慕瑾看著他炸毛的樣子,心軟得一塌糊塗,在他額頭落了一個吻:「現在知道了,我不僅是一個女人,更是你的妻子,索菲亞的母親。在你心中,我比家國都重,是不是?」
「是的。這世間萬物,沒有任何人或者物可以和你相提並論,以後不管遇到任何危險,只要記住,活下來,只有你活下來,就算跨過刀山火海我也一定會找到你的。」尤里克神情嚴肅。
慕瑾伸出手臂摟住他的頸子:「好,我相信你。」
夫妻纏綿,自然又是一番香艷的美景。
慕瑾睡得迷迷糊糊時,只感覺身邊空蕩蕩的,她伸手一摸,不見了尤里克的身影。屋裡沒有燈,她摸索著出了門,遠遠地看到了甲板上有兩個身影,她能確定其中一個是尤里克,只是不知道另一個人是誰。
「尤里克!」慕瑾喊了一聲。
甲板上兩人的身體都是一僵,尤里克隨即轉身朝慕瑾走來,另一個人也快速地下了船,只是腿似乎不好。
「怎麼醒了?」夜晚的海風很涼,尤里克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就要帶她進屋:「外面冷,有什麼事喊一聲就行了。」
自從和尤里克重逢之後,慕瑾心中始終綳著一根弦,她不相信這件事情對他沒有任何的影響,很多個夜晚,自己睡著之後,他都會悄無聲息地起床,而在兩人的相處過程中,他表現得無懈可擊,但她還是擔心,總覺得黑暗中有一張嘴,伺機將他們吞噬。
「沒什麼事吧,這麼晚了?」慕瑾還是問出了口。
尤里克扶她上床,給她搓了搓已經冷掉的肩膀,把她塞進被子里:「沒事,你放心睡吧。難免會有公務的。你別多想。」
「好,那你也睡。」
「嗯。」
眼見著到巴塞羅那越來越近,慕瑾卻一陣的心慌,這幾天她一刻都不想離開索菲亞。
索菲亞現在已經開始長牙了,抓到什麼都要啃,而且精力無限,除了安娜抱她去奶媽那裡吃奶,其他的時間都和慕瑾呆在一起。
安娜在一旁縫著一件小衣裳,看著慕瑾坐在床邊發獃,突然說道:「王后,我昨天晚上好像看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
「好像是馬庫斯大人。但是天太黑了,我沒有看清楚,但是那人的腿的確跛了。」
慕瑾也想起那天晚上和尤里克在一起說話的人腿似乎也有些不好,她心噗通噗通直跳:「馬庫斯在這裡幹什麼?」
安娜搖了搖頭:「我是在底艙遇到的,不過,他很快就坐船離開了。」
「嗯。好,知道了。」慕瑾若有所思。
等晚上尤里克回來的時候,慕瑾直接問出了口:「你和馬庫斯還有聯繫嗎?」
尤里克面色一怔,隨即摟過她的腰:「怎麼了?可是聽說了什麼?」
「那天和你說話的人是馬庫斯嗎?」
「嗯。」尤里克沒有否認。
慕瑾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我們現在還回得了巴塞羅那嗎?」
尤里克沉默了。
慕瑾的手指漸漸收緊,一臉哀痛:「回去不了是不是?」
「沒事的,你不要怕,我們會去其他的地方,天下這麼大,總有我們一家三口的容身之處。」
實在是太愧疚了,慕瑾一把抱住尤里克:「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大意了,就不會讓你做這麼艱難的抉擇,你是一位偉大的國王,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你睿智有謀慮,心胸開闊。如果不是因為我,你能統一整個大陸,是這個大陸上當之無愧的王。」
尤里克不會無緣無故地見馬庫斯,而且回程的速度實在太慢了,雖然尤里克極力隱藏,慕瑾還是能夠感受到他的憂心忡忡,沒想到真的被她猜到了。
一個君王,為了一個女人捨棄了大片的疆土,那些疆土是成千上萬的士兵用生命換來的,就算尤里克能夠一意孤行,卻控制不了民意。
慕瑾聲音顫抖:「現在,巴塞羅那是什麼情況?」
「佛朗哥登上了王座!」尤里克沒有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