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道阻且長
從荷葉鎮街上，到東山村村委所在，大約要走15里路，15里路換在別的地方也就是二十分鐘車程，可到東山村，怎麼也得一個小時，這還是天氣好的時候。
坐在章華的五菱車上，白顏悵然若失的嘆了聲，他小時候也到過幾次東山村玩，見過那能映出天上雲彩的東山水庫，隨著同學騎摩托車在「天險」一路衝下去過，也認識幾個這片土地養出來的水靈姑娘。
那時只覺得東山村山高水險，奇景頗多，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地方，還曾想著賺錢后就到這建所房子，冬來避寒，夏來乘涼。
如今再去東山村，想的不一樣了，看到的也就不一樣了，這讓人目不暇接的野樹林生不出半個果子，長得高出雲朵半截的大山沒有金銀銅鐵錫也就算了，那玩意稀罕，可就連石頭含量，都低的令人髮指。
車行駛在山道上，人坐在車裡一會兒仰著看不清前路，一會兒緊繃著身子提心弔膽的俯衝而下，喇叭打個沒完，怕前面來人來車，更怕路太滑，車會甩下旁邊山崖。
要想富先修路，路不好走，給人第一印象就是貧窮。
白顏扭頭看了眼章華，見他眼睛盯著前面片刻不敢分神，只好按下說話的心思，拿著章華給的資料又看了起來。
彭秀鵑建了個QQ群，加上半路進群的白顏，正好十一個人，能組個足球隊了，只希望不是國足。
群文件里的資料，說是跟扶貧有關，其實就是些青沖縣下鄉鎮的介紹，一股旅遊攻略的味道，什麼這個鄉鎮有個歷經數百年風雨不倒的祠堂、那個鄉鎮有一所觀音廟很是靈驗……好地方多的很，人又熱情，歡迎大家的到來。
事實上，彭秀鵑還真是建議大家朝著旅遊業的方向去展開工作。
白顏呵呵冷笑著退出群聊，給彭秀鵑私發了一條信息，「何不食肉糜？」
章華給的資料就乾巴多了，儘是些扶貧政策和扶貧事迹，白顏看了半天，對王載的扶貧聯盟和官方扶貧工作隊的區別有了一定了解，卻不由得生起些疑惑。
王載所謂的扶貧聯盟，是民間自由組織，這類組織在整個國家來說數不勝數，多數都是求個名聲，和貧困戶建立供求關係，比如聯盟有個賣生鮮的老闆，那麼就讓貧困戶搞養殖，這還算好的，起碼不愁銷路。
因殘致貧的，聯盟就敬而遠之了，商人都是考慮得失的，商人扶貧，看看就好，既沒有責任心，也談不上使命感，真想著依靠他們，貧困戶就得變成特困戶了。
而官方扶貧，是組建扶貧工作隊，駐紮在貧困所在地，短則一到兩年，長則三到五年，從石頭裡打出油來，小到一家一戶的柴米油鹽，大到一縣一市的經濟改革，都要管，還得管得徹底，一勞永逸！
一句話，民間扶貧組織，走的是粗放路線，官方扶貧工作隊，做的是精細活。
白顏疑惑的地方在於，王載若是想要像扶貧工作隊那樣徹底解決問題，單是這一個青沖縣，少不得就得耗費掉幾年光陰，畢竟這麼大的地方，王載想做甩手掌柜是不可能的，可王載若只是單純的拿出錢來作秀，達成目的后就會拍拍屁股走人，也沒必要假手他人啊。
思緒紛飛，不知不覺就進了山區，彎彎斜斜，公路呈向上趨勢，風停雨歇萬籟俱寂，透過車窗看去，能看到幾片雲朵縈繞在樹梢頭。
白顏手握住了車頂的把手，提醒道：「接下來有一個很陡的坡，帶著剎車開。」
章華「嗯」了聲，把緊了方向盤。
白顏口中很陡的坡，就是他小時候跟同學戲稱的「天險」，人坐在車上，下坡時和擋風玻璃的距離只能維持在三十厘米左右。
坡下到一半，章華就禁不住嚇了，本來用的是二檔，突然撥成一檔。
「我……剎車，剎車！」
白顏髒話沒能罵出口，伸手和章華一起拉起手剎。
啾啾聲響。
滑行出二十多米，汽車停在坡上，發動機轟鳴聲戛然而止。
剩下的一段距離要轉彎過去，比已經走過的大坡還要陡峭。
白顏推門下車，眼裡滿是后怕，點了一根煙抽起來，看向下車的章華，問了聲，「還敢開么？」
「先休息會兒，到這邊來，等會兒怕下面來車，這東山村政府不管嗎，這麼險的路也不做護欄。」
章華說著話，走到轉角那裡，站在路邊泥地。
這裡已經可以看見幾戶人家，和稀疏的幾畝水田。
白顏散了根煙過去，背對著馬路，遠眺東山村，道：「精準扶貧雖然是最近才開始的，可荷葉鎮政府對東山村的幫扶工作一直都沒有斷過，不然你以為這腳下的水泥路是哪來的，東山村旁邊，是南水村，那個村子現在還是泥巴路呢，一下起雨來，路就成了條泥河。」
煙抽完，緩過來一些的章華爬上車，卻發現打不著火了，氣的猛砸方向盤一拳，「破車！」
白顏知道章華是在指桑罵槐，也不再勸說，他算是看明白了，人的名樹的影，有王載在上面鎮著，包括章華在內的9個老闆就不敢不盡心。
章華在駕駛室發泄了一通，也就下車到車前，打開引擎蓋開始檢查。
白顏不懂這些，百無聊賴的站在一旁幫著遞個扳手之類。
「車壞了啊？」
白顏回過頭，本不願搭理，又想到萬一是東山村人呢，笑了聲，「是啊，車子打不著了。」
跟白顏說話的那人，乍一看還以為是個老農，黝黑的臉龐刀劈斧鑿般稜角分明，一臉憨厚模樣。
小伙走到車前拍了拍章華肩頭，「哥，要幫忙不，我學過修車，我來幫你修吧。」
章華愣了下，反應過來后連忙伸手掏煙，問道：「哥們，貴姓啊。」
開始檢查車輛的小伙頭也不回道：「我叫朱二牛，你叫我二牛就行。」
白顏目光陡然一凝，深深看了眼朱二牛，「二牛，你是東山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