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訪（中）
進到東山希望小學，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紅白相間的教學樓，牆上漆著「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讀好書、好讀書、書讀好」等標語。
透過窗子看到裡頭整整齊齊的課桌和乾乾淨淨的地面牆壁，白顏心中居然冒出小時候要是在這讀書就好了的念頭，旋即又搖了搖頭，看起來新，那是因為這一所學校用度多是別人捐贈的，再加上學生珍惜，時時刻刻都要打掃，不像別的地方，學生在課桌上刻字也不會受到懲罰，掃帚拖把更是壞了就買。
閑逛一圈，白顏跟著朱二牛找了個石頭垛子坐，摸褲兜想要拿煙，又放下了，思緒飄散起來，扶貧扶貧，知易行難。
朱二牛看出他有心事，也不點破，道：「精準扶貧的概念，出現在三年前，正式開始，是在去年，『十三五』會議，我們東山村被定為省級扶持貧困村，由華交大對口幫扶后，華交大的黨委副書記就被派到東山村當第一書記兼駐村扶貧工作隊隊長，在教育和醫療幫扶這塊，出了很大的力，更是發動華交大師生力量，幫助村民在網路上銷售土貨，被人戲稱，賣雞蛋的書記，要我說，天下官員千千萬，東山唯記一陳老。」
白顏還是唉聲嘆氣的模樣，「他背靠華交大，一所大學的師生力量，能把東山村的土貨帶出去發賣，也不是難事，等他走了呢？他總不可能在這呆一輩子。」
朱二牛不反駁，笑道：「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不只是王載他們那些善心商人在努力，精準扶貧，是全社會的事情，政府的力量，遠比民間組織要大。」
「你的意思是，我們拾遺補缺？」
白顏問詢的目光投向朱二牛，又肯定的點點頭，「回山裡吧，在這看不出什麼。」
兩人朝大山裡走去，再次經過朱國慶家時。
朱國慶站在門檻上，皮笑肉不笑道：「二牛啊，人家殺豬宰羊，是帶老婆回家吃飯，你帶個男同學啊。」
聞聽朱國慶話裡帶著他，白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想起到訪朱國慶家的打算，笑著回了句，「叔，二牛可是大學生，將來那是要討城裡娃當老婆的。」
「哈哈哈哈，說的對，討城裡娃。」
朱國慶笑起來，滿是戲謔的看著朱二牛。
朱二牛本就黑的臉更黑一分，想到朱國慶那潑婦也要讓三分的嘴巴，心都有些打顫，連忙拉著白顏走遠。
白顏不明所以，跟著回到朱二牛家，只見著李蓮一人，朱建軍到山上摘草藥去了，等著放晴，看能否賣到鎮上賺些錢貼補家用。
再次看到李蓮，白顏才想起來，來的時候跟章華說好要出租錢的，一天五百自然是說笑，可也不能真的在人家家裡白吃白住，奈何衣袋空空，頓時垮了臉，乾笑道：「阿姨，向您打聽，這塊地，誰最討人喜歡？」
誰最討人喜歡？
李蓮明白過來白顏在找什麼人，笑的花枝亂顫，「要是在村上我可不敢搭茬，在這山裡你找我算是找對人了，說吧，想打聽什麼？」
每個地方，都有那麼一個閑人，倒也不是說他不幹活，而是這人特別喜歡管閑事，別人家的家長里短，村上的大小事情，上到修路鋪橋，下到雞毛蒜皮，都要聽兩耳朵，當作談資。
每天光顧著四處閑逛和人侃大山，擺龍門陣，給人解悶子，認識的人就多了，基本上和誰都說得上幾句話，又加上「知識」淵博，常去幫人說項，給人解惑，村民都給面子，說他討人喜歡。
也就是俗稱的三姑六婆。
「沒想到阿姨還是個性情中人。」
白顏笑起來，頓了頓，才道：「阿姨也知道，我們這扶貧聯盟，是個民間組織，要是直接進村扶貧，那是老虎咬刺蝟，無從下嘴，肯定是要先打聽清楚情況的，我就是想問問您，這大山裡都有哪些貧困戶，我上門給人髮根煙，陪著聊聊天，解解悶，也問問他們是怎麼變成貧困戶的，對症下藥。」
李蓮知道是正事，腦瓜子很是轉了幾圈，試探道：「我倒是知道這麼幾戶人家，只是你真要去啊？不如去村部那邊，說要投資建廠，帶著村民搞生意，順便提一嘴扶貧的事，村部肯定會把貧困戶喊過去開會的，那時候你問話也方便。」
白顏見她目光落在自己腳上，也低頭看了眼，一雙白鞋都要變成泥雕了，不在意的笑笑，肯定的點點頭，「阿姨您就說吧，我早去早回，還等著吃您做的飯菜呢。」
朱二牛輕笑，「媽，竹英婆婆不容易，我帶著白顏過去看看吧。」
「哎。」
李蓮目光一黯，深深嘆了口氣，說道：「你等著，我去拿幾個雞蛋，別空著手上門。」
白顏朝朱二牛問道：「你婆婆是什麼情況，讓你媽這麼大反應？」
朱二牛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去竹英家的路上，白顏聽朱二牛講了一通東山村從前的窮苦模樣和最近這些年的改變，心神莫名受到震撼。
到了竹英家，朱二牛走在前頭，還沒進門就叫道：「婆婆，來看你了。」
白顏跟著進屋，喊了聲「婆婆」。
一個老人聞聲走出，口裡說著「二牛啊」，拿凳子往地上一放「坐」，又朝屋裡叫道：「小花啊，快倒兩碗水出來。」
竹英叫完小花倒茶，就往屋裡走去。
趁著這會兒功夫，白顏疑惑道：「她是去哪裡？」
「你跟我來。」
朱二牛說著話，也朝屋裡走去。
白顏撓撓頭，跟著走進去，裡面是廚房，廚房旁就是廁所，瀰漫著一股刺鼻味道。
一個二十左右的小伙躺在竹床上哼哼唧唧，手上拿著藥瓶子正在倒藥丸。
在他旁邊不遠，一個目光獃滯的姑娘正喂著個腿腳不好的老頭喝粥。
還有兩個小孩在地上玩耍。
竹英在灶邊翻著柴火，忽然丟掉手上拎著的棍子，「火又熄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喝農藥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