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走訪（上）
關於農村，政府官員在地圖上看全局，一片區域一個圈不分主次，在群眾眼裡，卻是習慣把較多村民聚在一起的地方叫村子。
白顏他們下車的三岔路口，左右都是土泥路，中間那條水泥馬路將將能容兩車並過，馬路兩邊就是東山村村民扎堆的地方，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房子連成一片，還真看不出來這東山村是省定貧困村。
白顏順著朱二牛的目光看過去，遠處小賣部那邊，昨晚跟朱二牛打招呼的那人，正和一個青年人在那結賬，提在手上的東西，是一條捲煙和兩盒瓶裝白酒。
那中年人就是朱二牛的叔叔朱國慶，面相同朱建軍有幾分相似，弓背低頭，撇著個嘴。
農村有句俗語，青皮蘿蔔紫皮蒜，仰臉婆子低頭漢，前者不好吃，後者不好惹。
白顏搖了搖頭，示意朱二牛不要多管閑事，邊走邊說，「二牛，我也不瞞你，我在章華面前打了包票，讓他將重點放在東山村來，當然，我騙了他，說這裡最困難，把這裡搞好了，荷葉鎮其它地方也就不算什麼。你應該知道，荷葉鎮，比你東山村還窮的，不是沒有。」
有些話不用說的太透，結合同學聚會上黃毛的舉動，朱二牛也能明白白顏用意，聞言不再看朱國慶，表態道：「我心裡有數，說說吧，你想先去哪裡逛？」
白顏腳下不停，淡淡道：「你介紹一下東山村的情況，有什麼建議也說說。」
都說大學生見過世面，心眼子多，他可不相信，要考考朱二牛。
朱二牛「嗯」了聲，吸著煙慢慢說道：「東山村呢，有二十個小組，每組幾戶人家到十幾戶不等，總共有三百四五十戶人家，人口嘛，一千三左右。
貧困戶有兩百多，我老子就是其中之一。
東山村盛產香瓜，種的人多了，價格也就爛了，除此之外也就是礦場，那裡都是重活，我想你不需要了解。」
朱二牛說完，見到白顏皺眉，笑道：「我知道的，肯定沒有村部那麼清楚，你覺得難辦，是思維沒有轉變過來，想要一個辦法就把貧困戶解決掉，要知道貧困戶也不光就是本來就窮，有的是因為殘廢了，沒辦法做工，有的是家裡沒人了，就剩個孤兒寡母，這些做不了工種不了地的人，怎麼辦？」
「噢。」
被說破心思的白顏很是訝異的看他一眼，又不好說扶貧聯盟隨時會解散，只得壓下心中煩躁，笑道：「聽你這話意思，你是胸有成竹了？」
朱二牛點點頭，表情嚴肅起來，沉聲道：「說白了，這的地並不窮，之所以人窮，那只是因為荒廢的地太多，脫離貧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要讓貧困戶自給自足，只有開荒種地，種藥材、種瓜果、種那些能拿去賣錢的東西！」
「種地？」
白顏一時有些難辦了，說的輕巧，賣給誰去呢，產業鏈怎麼建立？利益怎麼分配？
他愛交朋友不假，認識的人里，最有錢的就是周公放那個富二代了，偏偏他連周公放家裡具體是幹嘛的都不知道，想借著扶貧聯盟的虎皮問他幫忙打開銷路都不行。
朱二牛肯定的點點頭，說道：「扶貧工作隊，走的就是這個路子，至於銷路，是電商。走電商路子，還可以讓那些沒有勞作能力的貧困戶幹些稱斤兩，揀好壞，寫快遞單之類的輕鬆活。」
白顏「唉」了聲，眉心三顆紅痣皺成一團，很是為難道：「我們順著這條路走，不是不好，只是前期需要花費的時間太長了，扶貧聯盟有些複雜，一兩句說不清楚。總之你記住兩點就是，我們能借用的，是聯盟里那些老闆的人脈，能動用的，是他們的錢。你再好好琢磨，有什麼辦法，最大限度的發揮扶貧聯盟的作用。」
他覺得要是把搞種植脫貧致富寫成計劃書交給章華，不說被想建工廠的章華罵死，也是要挨幾句冷言冷語的。
種地效益低不算什麼，要命的是回報周期太長，中間的空窗期，貧困戶吃什麼喝什麼？
想到這點，朱二牛也沉默下來。
白顏點上根煙，看著身旁經過的行人，和在房前屋后玩耍的光屁股娃子，大人們臉色不一而足的疲憊，小孩見了，天真的笑臉上也好似帶著幾分困惑不解。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現在算是明白什麼叫做辦公室好坐，窯磚頭難搬了。」
朱二牛眼皮沉了沉，心裡難受起來，想到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這話，到頭也沒說出口，悠悠一嘆，「別急。」
他們走了有段路，東山希望小學映入眼帘，小學校門大開。
「進去找個地方坐坐吧。」
朱二牛招呼白顏一聲，當先往小學走去。
白顏似有感應，回頭看了眼，什麼都沒見著，只當自己想太多了，搖搖頭走進小學，嘴裡嘀咕著，「該從哪裡入手呢？」
朱國慶從一間屋旁走出來，看著東山希望小學，臉上流露出不滿，叫道：「個白眼畜生，攀上人了也不想著自家。」
他身旁那個年青人斯斯文文的，聽了這話，抬手扶了扶眼鏡，勸道：「爸，二牛好壞都是你侄子，有什麼事說開了不就行了，你這偷偷摸摸的跟人家屁股後頭算怎麼回事。」
朱國慶只以為年青人是覺得耽擱了時間，訕笑兩聲，「女婿，不提他，我們辦我們的事。」
年青人苦笑搖頭，說道：「爸你好好想想吧，現在都管扶貧叫精準扶貧，多出來這兩字可不是為了好看，你那房子堵著十幾戶人家的路，不是這些煙酒就能留住的，趁著現在精準扶貧開始還沒兩天，你趕緊的搬出來，別到時候惹一身麻煩。」
朱國慶一聽到房子，頓時毛了，叫道：「女婿，那可是你爸我辛辛苦苦一輩子做起來的房子啊，誰要敢拆，我跟他拚命！」
年青人一看老丈人急眼，也就把「違建」兩字咽進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