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結交
李蓮離桌几次添酒，裝花生米的小碗換成了大盤，幾人酒量說不清是好是壞，也才喝了兩斤不到，四個人分，不算太多。
章華拿出煙來又發一圈，放下筷子，笑道：「阿姨，別忙活了，您休息會兒。」
朱建軍起身，經過朱二牛身邊時，拍了朱二牛肩頭一把，「去給你同學倒杯茶。」
李蓮見狀，把桌上收拾乾淨，走到大門朝右那間房裡收拾著被褥和床單，嘴裡嘀咕著，「修大馬路，答應的那麼輕巧，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旁邊抽煙的朱建軍瓮聲道：「是真的，下午那會兒二牛前腳出屋，後腳國慶就找過我，說是有老闆會到這山裡來搞產業，拐著彎問我二牛出去幹嘛，是不是去找同學玩了，我那時候還奇怪他怎麼回事，現在才知道，他不清楚二牛和這事有沒有關係，到我這探風來了。」
李蓮笑了聲，意有所指道：「外面那兩娃子到時候要是真夠膽子開路，看他們是去搬哪座山。」
搬朱國慶這座「大山」，就得拆人房子，那罪過大了，挨頓打事小，搞不好還會被村民抵制，以後不能再踏進東山村半步，可要是開山，得修到何年何月。
外頭，白顏坐在一旁安靜的抽著煙，看章華和朱二牛閑聊，偶爾也說上幾句話，心思卻飄向了彭秀鵑那邊，也不知道彭秀鵑她們，是不是像他一樣在走訪貧困戶情況，還是在家睡著大覺。
「想知道我家怎麼住到這來的么？」
朱二牛突然說道，不等有人答話，自言自語般說了起來。
原來朱二牛他們起先也不住在這裡，而是在村部那邊，和東山村的老少爺們一樣，種著水稻靠天吃飯，起個平房坐落在馬路邊。
朱二牛上頭本來還有個哥哥，沒養活成人，死了個娃的李蓮大病一場，花光了家裡積蓄，好不容易把命撿回來，卻落下病根沒法干農活了，在外打工的朱建軍只能回家，那時就有了貧困的苗頭，後來朱二牛兄妹兩個出生后，更是在貧困的邊緣遊走。
十來年的硬扛，能說出來的，也就是一個「熬」字。
這朱建軍也是個人才，朱二牛兄妹兩個初中畢業后，他尋思著兩個娃讀高中，家裡沒錢供啊，咬咬牙把家裡的紅磚瓦房和幾畝水田跟人對換，換成現在這座高房外加一些錢，從那以後就到大山裡來住了，事到如今也有五年。
朱建軍少了水田，又加上年老體衰賺的錢越來越少，等到朱二牛上大學了，他也徹底沒有了經濟收入，全靠朱二牛勤工儉學，成了貧困戶。
朱二牛說得簡單，還能帶上幾句玩笑話，章華聽得輕巧，說著過兩年大學畢業了就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
翌日。
才是五點，白顏就起床了，掀開厚重但是並不暖和的被子，輕手輕腳的穿好鞋，披上西裝就出了門，去到廚房，果然見著了添柴燒水的朱二牛。
朱二牛扭過頭見是白顏，臉上露出思索神色，淡淡道：「起來這麼早，特地找我？」
「怎麼？我幫了你，又不求你回報什麼，連個笑臉都沒有啊。」
白顏對朱二牛的態度渾不在意，散了根煙過去。
朱二牛知道他說的是昨天晚上讓章華承諾開路的事，聞言笑了聲，「你那是幫你自己，我要是不提起我叔，你肯定會直接開口問，章華不怎麼想攬這扶貧差事吧？要不然你不會明裡暗裡幫著我們這些鄉下人說話。」
白顏拉張板凳坐在朱二牛對面，探手烤著爐火，「你要是不想，幹嘛出聲呢，昨兒下午出門，是去找周公放？他不會理你的，你也想讓扶貧聯盟進村，別掩飾，你要是撐得住，就不會在同學聚會上，跟個酒桶似的交好同學。」
朱二牛折斷手上柴火，丟到土灶里，冷笑道：「你是覺得你很聰明么？看破我就像吃飯喝水那樣簡單，不過是利用信息不平等扮出來的睿智。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高高在上的樣子，總以為世界就得圍著你們轉。」
「不是我高高在上，是周公放他們，承認吧，你討厭他們，也想成為他們。」
白顏失笑道：「別把我當富少爺，我初中沒畢業就到處給人打工了，受過的苦累不比你少，或許會有人看不起你，但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把你當朋友。」
朱二牛默了默，又道：「說吧，想讓我怎麼做？」
白顏看著土灶里火焰翻飛，聽噼里啪啦的雜音，半晌才道：「你很像我一個朋友，對陌生人熱情，在有點了解的人面前，就冷言冷語的。」
「噢，有機會介紹我認識認識。」
朱二牛說完，起身揭開鍋蓋，問道：「早上在這吃不？」
白顏跟著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章華要去趟青沖縣，我在這多待兩天，等會去村部那邊吃，我請。」
朱二牛笑了，「你倒是不嫌累。」
白顏擺擺手，回房補覺去，等到七點半天光大亮時，和章華一起洗漱完，說道：「彭秀鵑在青沖縣擺的酒我就不去了，我在這東山村轉轉，到時候把扶貧計劃書發給你。」
章華點點頭道：「行，我現在就去，在青沖縣吃飯要到晚上，你慢點弄，別著急。」
他兩人和朱建軍李蓮打完招呼后，就和朱二牛一起走向前山。
章華是去青沖縣，白顏呢，則是在朱二牛的帶領下，要好好逛一逛這東山村。
昨天進山的時候，天都暗的差不多了，一路上光顧著看腳下，都不知道這大山是什麼情況。
現在借著日光看去，只見東邊一座山，西頭一條河，南北無大道，腳下不是野草就是石頭，說不出的荒涼感。
再次經過朱國慶家的磚瓦土房。白顏腳步慢下來，仔細打量幾眼。
才發現李蓮口裡被朱國慶堵了的「路」，實際上就是一段比較寬敞的地，長度算上被磚瓦土房壓住的那截，才二十米左右。
到了三岔路口，白顏和朱二牛下車，朝著東山村走去，剛進村口，朱二牛低聲道：「我看到我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