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李月郎一諾千金
李薊坐在陰涼里,一直等到下午太陽偏西了、才看見上官金英匆匆趕來。
兩個人見禮落座,蔣芹上茶。上官把劍解下來交給他,一邊轉臉問李薊:「這麼著急找我,有什麼事嗎?」
「呃,」李薊微微一頓,示意蔣芹和家人們離開!然後端起茶喝了一口,尋找著話頭說道:「嗯……,上官兄,近來蒙你指教,小弟的劍術已經日漸長進;小弟還聽說兄台上天入地的功夫更是了得,什麼時候能讓小弟一飽眼福呢?」
上官金英啞然失笑:「一派胡言!——你以為我是神仙嗎?」
李薊笑道:「要不然,鑽香鼠那麼厲害的穿牆術、地遁術怎麼都讓你給破了呢?」
上官金英微微冷笑了一聲:「什麼穿牆遁地!充其量會點縮骨功,算得上飛檐走壁罷了!全是些雞鳴狗盜之術!」
「那兄台的功夫肯定要厲害過他的,要不然怎麼會將他拿住!」
上官金英用難以捉摸眼神望了望他,淡淡說道:「月郎,你不是個愛奉承人的俗客。何必繞這個彎子,顯得大家生分?」
李薊尷尬的笑了笑:「小弟確實是有點事,只是實在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直說。」
「呃,」李薊沉思了一下,終於把蘇府跟皇宮裡的事向他說了一遍。然後懇求道:「上官兄,我猜想蘇府無端遭受冷落,必定與太子有關。否則只要有太子在,天塌下來蘇家也安然無恙!因此我擔心,一定是太子、或太子身邊的人出事了。我們名義上是君臣,也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希望兄台看在大家都是兄弟,幫我夜探一下皇宮,一探究竟!」
上官金英神情平淡的瞅瞅月郎,清澈的眼睛里閃現出一絲譏諷:「你敢說不是為了另外一個人?」
李薊紅雲微升,答非所問的尬笑道:「總之小弟領你這個情就是了,管他張三李四做什麼!」
金英端起茶,將銀盞在細蔥一樣的手指間轉了兩轉,輕聲說道:「夜闖皇宮可是刺王殺駕之罪啊!而且一旦被人發現,死的可不是你一個,還有你的父親、母親、哥嫂還有那些未成年的孩子們!——你可要想仔細了,為了幾個外人,值嗎?」
李薊一呆!
這些事他想過,但沒有往深里想。因為他已經答應了小環,唯恐想多了自己就會打退堂鼓;以後再見艷娘時,將何言以對?
現在經上官金英這一提,李薊確實有點犯難!畢竟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這都是必將面對的現實!
一邊是家人,一邊是她,以及自己的承諾。——究竟該怎麼辦?
忽然,李薊抬頭問上官金英說:「聽聞你們江湖中有一個傳說:有個叫豫讓的人,他要刺殺趙襄子為恩主智伯復仇,又怕遺禍給姐姐;於是漆身為癩、吞炭為啞,使所有人都認不出他。——你認為我可以做得到嗎?」
上官金英面色一凜!
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了看月郎,隨即點了下頭!
。。。。。。
日落西山的時候,炎熱還沒有退盡。上官金英跟月郎卻穿著嚴實的長袍,裡面套著夜行衣,騎著馬進了城。先在皇城外、西市口的一個酒樓里宿下,然後等到夜深人靜方好進宮。
本來李薊打算,到了店裡之後再換衣服的,以免穿在裡面捂的難受。但是上官金英不肯,說是在店裡換衣服容易讓人看見,引起懷疑!
李薊無奈,儘管身上汗流浹背,也得忍著。誰叫人家幫自己的忙呢?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從煎熬中過去。李薊早已解開了袍襟,在黑暗中使勁兒的扇著扇子。而金英卻像不怕熱一樣,依舊捂的嚴嚴實實,摒心靜氣的聽著外面的更鼓。計算時辰快臨近戊時的時候,低聲對李薊說道:「在宵禁之前即刻出店,雞鳴之前務必返回!」
說完提起一個皮囊,開門走了出去。這時候店裡已停止了喧嚷,兩個人悄悄的從後門走進街市,一路沿著牆根、在宮牆對面的一個城隍廟前停下。金英熟練的撥開了廟門上的插關,輕輕推開條縫兒,然後向李薊一招手,兩個人悄無聲息的進到裡面。
李薊隨手將門掩好,回過身來的時候,發現眼前一片漆黑,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到金英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脫衣聲。
李薊從沒來過這種地方,夜深人靜的未免有點心虛!急忙手捂著胸口默默的念叨了幾句:城隍城隍,本侯來的匆忙;今夜擾你清夢,過後讓人給你進香!
說完急忙也把外面的衣服脫下來,立時感到一陣暢快!
這時他忽然聞到一股脂粉的香氣,不由脫口而出道:「什麼東西這麼香啊!」
頓了一頓,只聽見黑暗中金英悄聲呵斥道:「少廢話,把衣服拿過來,把這個戴在臉上!」
李薊知道他說的是一種叫做「人皮膠」的面具,帶上它之後,面孔就換成了另外一個人;而要取下來除非金英葫蘆里的秘製藥酒,否則只能毀容!——這種方法可比豫讓的「苦肉計」強多了!
李薊從未服過人,雖不是清高自傲、卻自視甚高!
但是自從交往了金英,卻被他的多才多藝、精明水秀折服了,簡直有點崇拜!
所以只要他一出現,小侯爺根本「爺」不起來,只有做小弟的份兒!
他先把衣服遞過去,交給上官金英收藏;然後摸索著去拿面具,黑暗中一把攥住了金英的手,被他用另一隻手拍了一下子,順勢將面具塞在他手裡。
李薊感覺濕漉漉的,忙抖開敷在臉上;一陣冰涼之後,眨巴眨巴眼睛、張張嘴巴,——還好,沒被糊住,鼻孔也很透亮。這時金英又遞過來一塊手帕,讓他將臉上黏糊糊的東西擦掉。李薊把手帕放到臉上的一瞬間,一縷濃郁的香氣立刻沁入口鼻之中,其中還夾雜著一股藥草的味道兒!
李薊使勁兒嗅了一下,低笑著說:「上官兄,你這帕子是從女孩那裡得來的吧!怪不得剛才聞到一股女人的香氣!」
黑暗中,上官金英沒有吭聲,一把又把手帕拿了回去;輕輕一拍李薊的肩膀,兩個人又悄悄的打開門。
一陣風襲來,李薊精神為之一爽!
這時突然發現,弦月已經隱入了雲中,黑夜籠罩了大地!——變天了。
真是天趁其便!
兩人迅速的掩好廟門,一言不發的向城牆下走去。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傳來睡鳥的幾聲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