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丘之貉

到了晚間，楚娋早早就命御廚房整備了宴席，伺候皇上來用膳。

可是左等右等，不見皇上的影子。她讓武恩打發太監去勤政殿看看，不一會兒太監回話兒說：「皇上帶著太子往紫寰宮去了！」

楚妃惱羞成怒！立刻命令武恩在一邊侍坐，陪她飲酒。武恩不敢坐，只可在旁邊弓著身子殷勤的篩酒布菜。

楚娋柳眉一豎，一腳踢在他的腰胯上！厲聲罵道：「天生的下賤坯子！本宮還能吃了你嗎？」

武恩無奈，只好一邊陪著笑，一邊示意兩邊的人下去。這才戰戰兢兢的在一旁坐下。

「挨著我近點兒！」

「是！」

武恩忙向前挪了挪，為她捧起酒杯。楚妃一揮手說：「本宮今天不耐煩用這個，換大爵！」

「遵旨！」武恩趕忙起身取來金爵，用勺舀滿酒雙手奉上。

楚娋接過來一飲而盡；武恩忙又盛滿，笑呵呵的說：「娘娘您可慢點喝，這爵可大啊！」

楚娋哂然一笑：「你以為本娘娘沒有酒量嗎？說出來嚇死你：在北國，男人們都喝不過我！」說完一爵酒又下去了！

武恩暗暗伸了下舌頭，暗道：這女人不光床上功夫了得、就連喝酒也是個人物，可真她媽像個夜叉！

武恩心裡納罕，一邊盛酒、一邊忙陪著笑臉奉承說：「咱們北國跟中原就是不一樣，真正的巾幗不讓鬚眉呢！」

楚娋咯咯一笑，斜著一雙媚眼瞅了瞅他，忽然問道：「小武子，以你的身材、貌相、和伶俐，也屬於上等啊！怎麼就進宮了呢？」

武恩面現窘態，支吾了一下說：「奴才家裡邊兒窮，又沒有手藝，所以……就只好進宮了！」

楚妃用嘲弄的目光望著他說道：「本官怎麼聽說，你是賭錢還不了債，怕人追殺才入的宮呀？」

「是誰這麼多嘴！——」武恩猛的一咬槽牙，隨即又涎著臉笑道：「是，是有這點兒事兒……」

「老婆孩子還好嗎？」

武恩臉色一變，驚愕的反問道：「娘娘，您，您怎麼什麼都知道了？」

楚妃得意的笑起來，抓起酒爵一飲而盡，「本宮還知道，你讓丞相派人把當年典走你老婆的那個人打了個半死，充軍到了嶺南！然後他的萬貫家財就全歸你兒子了，有沒有這回事？」

武恩撲通跪到了地下，哀告她說：「娘娘開恩，千萬不要把這些事告訴皇上，否則光結交外官這一條罪，就足夠奴才死八回了！」

楚妃噗嗤一笑，指了指酒爵說：「快起來，給本宮倒酒！」

「是！」武恩急忙起身，捧起銀勺又給她把酒滿上。楚娋略帶醉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讓他緊挨自己坐下，然後伸出如蔥的玉手親自給他也盛上一杯，輕聲細語的說道：「喝吧，別怕。你這麼替本官鞍前馬後的賣力，本宮賞你還來不及呢，能去害你嗎？」

武恩的心砰砰亂跳，受寵若驚的端起酒勉強喝了一口。——真不知道這個女人，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楚妃眼望著武恩，將酒又一飲而盡。隨後有意無意的說道：「你倒是挺會做人，宮裡宮外兩不耽誤呵！」

武恩靈機一動！

他終於猜透了妖妃的意思！一邊又給她滿上了酒、一邊試探的問道：「娘娘，奴才先派人去東邊兒詢問一下，陛下什麼時候能回來？」

楚娋乜斜著醉眼冷笑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平常的千般恩愛，只為一個太子就什麼也不是了！為了太子，他今晚肯定就不回來了，正千方百計的，……哄他的正宮老婆呢！」說完又一揚粉頸，爵中的酒又幹了！

武恩眼珠一轉，故意嘆了口氣說：「眼看要煮熟的鴨子，還是讓它飛了！現在太子重操大權，還沒等用計呢、蘇家那個書獃子也出了宮！而且這件事一過，估計丞相明兒起也不可能再到宮裡了！」

楚妃一下子坐起來：「這樣就算完了？……本娘娘苦心做的這個炮仗，連響也沒聽見一個就沒啦？」

武恩忙起身稟告道：「今日早間，皇上已經確定由太子接手查辦投毒一案了。」

楚妃一驚而起！緊皺著蛾眉厲聲問道：「那你跟掖廷局裡的勾當，丞相將如何收場？」

武恩奸笑了一下說：「他走之前，自然會收拾乾淨的！只要丞相鐵了心的肯幫咱們，在里在外、早早晚晚都有戲！不過，這得娘娘親自去跟丞相說，奴才紅口白牙的什麼都不頂啊！」

「快，……帶本宮去！」

「娘娘，您這個樣子怎麼去啊？」

「那要什麼樣子……」

「您聽奴才說，」武恩附在楚娋耳邊嘀咕了幾句。

楚妃面紅耳赤的點點頭。急忙一轉身，歪歪斜斜的隨著武恩進裡邊去了。

。。。。。。

天交二更時，喧囂的內宮歸於平靜。

丞相王寅奉命整理這幾天的卷宗，準備移交給太子。

前兩天他為了迎合楚妃，將御廚房的人爛施酷刑，逼他們誣陷負責送酒宴的太監投毒，並將太監們屈打成招、定成了死罪。另外把高延福也算到裡頭、稱為「主使」，矛頭直指太子和高懷佑！——而這兩人的背後，無疑則是慕容皇后！

這本來已做成鐵案了，但是皇上卻遲遲不肯決斷，將供狀全部壓了下來！

於是王寅判斷：皇上定有維護太子之意！

幸虧這一點他一開始就已料到，所以他自始至終沒有提皇後跟太子一句口辭。

而至於皇后倒不倒台，那是楚妃關心的事，與自己無關。現在最重要的，是在太子接手掖廷局以前、湮滅所有不利於自己的痕迹，包括屈打成招這些事！

他仔細的審查每一件卷宗，唯恐有一點疏漏。

書童進來送茶。

王寅抬眼望了望他說：「明日一早收拾齊整，明晚不用進宮了。」

「是，老爺。」

「這麼歸心似箭啊！怎麼著也得先讓咱家、給相爺餞了行再走吧？」

一聽這公鴨嗓子，王寅不用抬頭就知道是武大太監來了！他趕忙起身接住說：「這麼晚還來給下官餞行，公公真是有心了。——請坐！」

武恩別有深意的一笑：「坐不坐的不打緊吶，我今兒來呢，主要是來看看您，順便弄了點兒酒菜，算是餞行；另外呢，皇上皇恩浩蕩，從今天起已經把內侍省的差事交給奴才了！咱家這幾天眼看著跟著你的這幫猴兒崽子們也挺累的，也給他們準備了點兒酒菜，待會兒連掖廷局的人一起招呼著，算是咱家自個兒給自個兒賀喜了！」說著話兩個小太監忙將一個飯盒打開，擺了滿滿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名酒佳釀！

王寅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忙先向他道喜：「賀喜公公榮升！下官改日一定備下一份兒重禮相賀！」

武恩笑了笑一擺手說：「得啦，這倒顯得咱家是來索取賀禮似的，咱倆誰跟誰啊！——我知道您是個實誠人兒，也喜歡清凈。這樣，就讓我這個剛進宮的小表弟一個人兒給您斟酒；我說餘下的猴崽子們吶，都跟咱家到廳堂上去樂呵樂呵，啊，喝酒、賭骰、推牌九……！

一個都不許落下，今兒我高興！」

眾人一聲歡呼！除奉命留下的那個小太監之外，連丞相府的書童、隨從一起湧出屋去！

武恩隨手掏出一把銅鎖，將房門鎖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