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禮物
裴金鈴當初讓謝五郎給她尋摸了一匹高腳棗紅馬，比一般的馬要高得多，據說是從草原上重金購來的馬中之王。
既是好馬自然難馴，裴金鈴花了整整一年時間，天天沒事兒就去跟人家棗紅馬磨，才把馬訓得有模有樣。
因著這比尋常的馬要高，在戰事結束時，站在城門上的衛王世子便是遠遠的也能一眼把人看到。
衛王站在衛王世子旁，自然也看見了騎著馬跑在騎兵前方的裴金鈴，「在這等了大半天，也該去城門外接人了。」
衛王世子的臉因秋風吹得有些慘白，不過懷裡有湯婆子暖著沒半點不適，在聽衛王發話后就趁機道：「那兒先下去接公主了。」
「去吧、去吧。」衛王擺擺手。他跟長子就這麼處了一天，終於知道公主是怎麼照顧他的了，也不怪一年到頭都沒生過病，就這般的精緻法西寧也沒人幹得來。
裴金鈴還沒到城門，就見得衛王世子在城門外等著，不由得夾緊馬腹加速往前跑了起來。
城外遍地是草，此時還沒被糟踐得只剩下泥土來，跑得再快也不會帶起塵土，裴金鈴一直到離衛王世子幾步才停下，隨後翻身下馬上前笑著道：「世子來接我啊？」
裴金鈴一身鐵甲，臉上髒兮兮的，不過一笑起來卻像朝陽一般，露出一口白牙又顯得有些俏皮了。
衛王世子素來愛乾淨，卻也見得多戰場上下來的人這般模樣，半點沒嫌棄裴金鈴臉上的灰，伸出手來，「我們回去再說。」
裴金鈴把背上的重弩放進旁邊宮女抱出來的盒子里，又把剩餘的箭放進去，拍了拍手，才接過衛王世子的手，「待會兒送世子一個禮物。」
人能平平安安回來就行了，哪要什麼禮物。衛王世子絮絮叨叨，問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譬如有沒有被嚇著，有沒有傷著。
因裴金鈴臉色看起來沒有半點不好，衛王世子問這些的時候心裡倒也輕鬆，反而在期待裴金鈴說要送給他的禮物。
跟在裴金鈴後面的西寧軍此刻也有了閑心說閑話，「世子跟公主感情真好。可真羨慕世子啊！找了這麼個厲害的媳婦！」
兩人一道進了城門，衛王從城門上下來，看裴金鈴精神不錯，便問：「公主看起來精神不錯。」
「還行吧。才上去看人那麼多，心裡是有些沒底。不過我們人也不少，就沒那麼怕。反正一堆人打來打去，倒也長了些見識，跟以前在江南殺水匪和山匪還是不一樣的。」裴金鈴笑眯眯道。
衛王差點把這樁忘了，這位也是見過血的主，也就俞家一直壓著少有人知道而已。如今看來，這切人的本事在哪都一樣，只要刀夠鋒利就沒有切不下的人頭。
「不知公主今日收穫如何？」衛王又問。
裴金鈴也沒客氣，半點不帶謙虛道：「還行。讓人改的重弩用得算順手，今天拿它立了一功。」
衛王聽得點頭，至於這話是真是假倒沒怎麼在乎。公主上戰場，軍中再怎麼也會給她送點人情，只要有一刀是她砍下的，這也得算是她的人頭。
等回了城中衛王平日歇腳的院子，衛王才知道裴金鈴說的那句立了一功是什麼意思。
「恭喜王爺。」張將軍一臉歡喜的給裴金鈴請功，「本說是讓孩子們去練一練手，哪知道能有這樣的意外之喜？那可是檀藺部可汗的外甥，素來勇猛，頗得他舅舅歡心。今日折在公主手中，可見我西寧軍此仗必勝。」
能讓張將軍高興的自然不止如此，還有他那一兒一女此回跟著裴金鈴也沾了不少便宜。
女兒是跟著公主的不用考慮，就長子這回得到的軍功，再累積下去往上提一提並不是難事。
衛王聽了前鋒營的戰報，也頗是高興。
再等在前鋒營后領兵回來的老二老報喜之時，因著有前面的軍功襯著，倒顯得沒那麼光亮起來。
不過能立功還是要獎的，衛王順勢也誇了二兒子一番。
二公子回府也只是為了跟父親說一說今日的戰果，隨即便又要回軍營，好準備之後還會繼續的戰事，半點看不出心中有別的想法。
衛王也沒攔著，「打了一天也該累了，好好歇一晚。」
「是！公主、大哥，阿弟就先回軍營了。」二公子回話完，再跟裴金鈴和衛王世子見了禮才退了出去。
裴金鈴順勢跟衛王道：「要不，過會兒我與世子也回軍營住去？」
「住在府里也一樣。你們今日出戰，夜裡要有敵擾對陣的會是另一批人。再者平兒的身體一直不大好，住營帳完全沒必要，還是城裡乾淨一些。」衛王沒讓人出城，主要還是擔心自家孩子身體不好，就軍營里住著要冷著了被蟲子咬著了都不是小事。
有好日子不過那是腦子有病，就算是想讓世子刷一刷存在感，跟衛王世子的身體健康比起來，現在倒也不用忙。
裴金鈴沒拒絕衛王的好意，回分給世子和她住的院子先讓人準備熱水洗去一身疲乏，讓宮女給她揉著肩道：「張顯今日表現得不錯，除了一開始有些慌亂外，後面就得心應手了。」
好歹也是三個人頭，張顯第一次上場殺人，本有些心中恐懼，哪知道公主會擋在她前面且還那般英勇。
這一瞬間就給了她莫大的勇氣，這才有了後來的三個人頭。
等回到軍營，張顯的手都還在抖，實在沒想到她真的能做到。這可比以前想象中的要難，又比想象中的要容易。
反觀阿秀就冷靜得多，她在戰場上只用顧著公主的安危，至於對砍人頭這件事並不怎麼熱絡。
不過阿秀就算是那般不熱絡，最後也有兩個人頭在身上。本事在那擺著，想要藏拙也得有機會才行。
張顯進了公主的營帳，讓人端了水來洗了洗臉冷靜下來，才跟阿秀道：「阿秀姐你真厲害！」
裴秀跟著洗了把臉，謙虛道：「也還好。張姑娘過獎了。」
「你就是謙虛。」張顯長長吐出口氣，「都不敢跟人說，我才上去的時候心都差點跳出喉嚨眼，實在是沒真見過那樣的場合。還是公主霸氣，一點都不怕。要沒有公主沖在前面，我哪敢跟著沖呀！」
兩人收拾完畢，叫了隨軍的郎中一道去找張睿。
張睿一見到郎中就立即叫了身邊的小兵幫人提藥箱子，領著人去給傷兵看傷。公主身邊的郎中和一般軍醫，看病的手段雖一樣，被看診的傷兵心裡的想法卻會不同。
張顯看著人走了才問：「大哥，我們人的損耗和功績點都算出來了沒？」
「你倒是積極。」張睿瞥了自家妹子一眼道，隨後又看了裴秀一眼沒說話，萬不想這姑娘不吭不鬧的也是個能下狠手的。
張顯這會兒還是有些興奮得停不下來，「說說唄！不然我肯定睡不著覺！」
張睿知道張顯為什麼會睡不著覺，跟不知道戰績和損耗沒多大關係，就他第一次上戰場也一整夜沒能睡得著，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砍殺時的畫面。
這不是興奮，其實是畏懼。
這種讓身體畏懼的影響也不會是一天兩天，且永遠不會消失，只會在無數次在戰場上保下命來后漸漸成為習慣。
張睿不想他妹妹也這樣，挑起嘴角道：「前面有騎兵擋著，我們的損耗能有多高？功績點也不低的，不過還要和騎兵分，待會兒我去跟騎兵營的算，不會讓他們虧我們半點！」
張顯本想說她也要去，被張睿攔住，「你跟阿秀姑娘是公主身邊的人，這會兒代公主去看看他們，好讓他們知道公主和世子把這些都記著的。」
「然後打聽打聽他們怎麼說公主，記住了，要打聽真話，那些客套話就別信了。」張睿又壓低了嗓子給親妹妹安排了個任務。
寧公主一上戰場就來了一出擒賊先擒王，直接亂了對方的陣法，滅了對方大半戰意，讓西寧軍得以大勝一場。
現下軍中說的都是她的英勇，就張顯和裴秀去探望傷兵時，跟著一道上戰場的對她們倆也十分客氣，管他年紀大小，都把兩人叫姐了。
一個叫顯姐，一個叫秀姐。
裴秀聽著沒什麼想法，就張顯覺得格外的不習慣，跟裴秀小聲嘀咕，「我還是喜歡聽人叫我姑娘。」
「以後還會有人叫將軍，顯姑娘要儘早習慣起來。」裴秀知道自家姑娘的心思，此時難得露出一個笑來，對張顯鼓勵道。
張顯聽得悅耳，「這倒也是，那叫姐就叫姐吧。」
兩人去傷兵營那走了一圈，聽到的都是對自家公主的好話。
軍中也就這樣，誰厲害就吹誰勇猛，何況裴金玲還有一層公主的身份在那裡，能這般厲害就更令人尊敬了。
張睿聽了卻不怎麼想，「你就自家軍營里轉圈，我們自己人還能說自己人不好？」
不過讓自家妹子去別人家軍營也沒可能，王爺治軍嚴謹，不許各軍中將士亂竄，想打聽其他人怎麼想的也沒那麼容易，「你和阿秀姑娘也早些歇息，這些都等明日公主來了再說，說不定過兩天又得上戰場了。」
別人怎麼說裴金玲才不在乎，只要有實力在，人能誤解一時，卻不可能誤解一世。
要遇上刁鑽的，心胸狹隘，你做什麼人家都有話說，難不成你還能盯著人嘴巴一輩子。
昨天她把人家外甥給殺了，人家自然要報復回來，不過衛王要磨刀，就不會一直只讓相同的人出戰。
今日張將軍的騎兵休息，只派了步兵去跟別人的騎兵配合，裴金玲帶來的這兩千多人就只用吃衛王的白食。
裴金玲去軍中走了一圈，把立功的、受傷的都安撫了一番，又打算在戰後給他們額外的封賞。
一時間兩千將士戰意格外的高昂，都恨不得明天又輪到他們出戰。
裴金玲這才滿意地回營帳，帶著衛王世子去衛王那看昨天她射殺的那人。
「就這個。長得不好看，就塊頭挺大的。」裴金玲指著一堆耳朵上的圍著的那具屍體道。
在裴金玲眼裡，不認識的男人也就好看和不好看之分了。
「世子喜歡這禮物嗎？」裴金玲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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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王世子：第一次知道，給人送禮還是送屍體的……我的老婆果真獨一無二。
裴金玲：啊，我覺得這份禮物就不錯，比送金銀珠寶都對世子有用，不行？
衛王世子：不敢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