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回營
裴金鈴帶兵回來那一日,離出軍營那一日有一月之久。
久到衛王已召集幾次幕僚商議如何跟朝廷說這事,又三番兩次尋了衛王世子來,想聽世子有什麼想法。
衛王世子沒什麼想法,只有一句話回衛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要能找到屍體這事就不會是事了,就怕是在草原迷失了方向進入了大漠之中。草原迷失了方向總歸找得到回來的路,要迷失在大漠之中能活下來的機會就渺茫,要找到屍體就更渺茫。
衛王世子不開口,衛王的摺子也不好寫,只得把這事往下壓,再不停派人往草原上去搜尋。
裴金鈴帶的人馬只帶了十來天的乾糧,如今已經一個月過去,許多人心裡已經有不好的想法。只不過衛王府不曾出來宣布大家也就沒明面上說出來,腦子活泛的已經在暗地裡想下一個世子夫人將會是誰。
裴金鈴就在這種西寧上下心照不宣的氛圍中帶著人回了城,引起的轟動不用多說。
衛王世子得信連斗篷都忘了披,直接去馬房牽了馬出門就往城門處跑,把跟著的宮女遠遠甩在了後面。
裴金鈴在外面跑了一個月,跟出去時相比和乞丐也沒什麼差別,一身髒兮兮的頭髮亂得跟雞窩一樣。
碰上衛王世子下馬跑來,下意識就後退了一步,在衛王世子頗有些受傷的眼神道:「頭上恐有虱子,別過在你身上了。」
再看衛王世子連斗篷都沒帶,裴金鈴忙回頭叫張顯,「阿顯,麻煩把我那件斗篷拿來。」
還是走之前帶著的,這一路上都掛在馬上沒用過,裴金鈴接過斗篷給世子披上,責怪道:「我一會兒就到家,你連披風都不帶一件就跑出來幹什麼?」
衛王世子本被寒風吹得有些僵的手,在斗篷披下來那一刻又暖和了起來,笑著道:「想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這話怪順耳,裴金鈴聽的耳垂有點紅,接話道:「等先見了王爺再跟你說。」
衛王得知裴金鈴回來,一時不知該鬆口氣還是該惋惜。不過人都回來了,再有什麼想法那也得當沒有過。
「公主這一路可是受苦了。」衛王這話十分的誠懇。
苦不苦的回來了就是最大的收穫,裴金鈴道:「勞王爺操心。也算不得受苦,一路上也沒吃什麼虧,就餓過幾天肚子。」
閑談兩句后,裴金鈴便將這一路行程說了來,「窮寇莫追,在回時我身邊受傷的也不少,不好跟他們碰上再交手,就繞了一圈遠路。結果走得太遠迷了方向,也就這幾天才找准了回來的方向,否則還不知何時才回得了家。」
裡面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但從邏輯上來講是說得通的,衛王道:「既是回來了,萬事都好說。公主還先請休息兩日,有什麼過後再說也一樣。」
「請功的摺子送上去了吧?」裴金鈴臨走前問了一句,她可關心這個了。
衛王頷首,「十幾日前已著信使快馬加鞭送往京城,公主還請放心,您和張顯的名字都在上面。」
主要是張顯,她有公主的封號在立再大的功也蓋不住這個身份去,「那我就放心了。」
等回了院子里,古嬤嬤早把洗澡水準備好。
裴金鈴連換了幾桶熱水才洗舒服,古嬤嬤讓宮女把她換下來的衣服拿去院子里燒了,「仔細些,別被蟲子跳身上來,不然滿院子誰都跑不掉。」
看著衣服被燒了乾淨,古嬤嬤才又回屋子開始替裴金鈴洗頭髮。
要洗一個月都沒洗過的頭髮並不容易,先得過一道水把頭髮打濕細細理順,再在頭髮里抹上悶虱子的藥水捂上兩刻鐘後用清水清洗,然後用篦子把頭髮一寸一寸的梳乾淨。往複兩三次后,再用皂角洗上兩回才作罷。
總的來說,這個頭洗得用了不少水,花了不少時間。
等把一身換乾淨,把頭髮烤乾,又到該吃飯時候。
今日不日往時,裴金鈴其實已經餓了有兩日,吃起東西來根本空不出口來跟衛王世子說話。
衛王世子見裴金鈴這般吃法也知道她是餓得凶了,瞧著她幾口一個饅頭生怕把人噎著,趕緊趁她塞饅頭的當口遞了雞湯過去,囑咐道:「吃兩個再喝碗湯也夠了,讓廚房留著火,過一兩個時辰再吃也一樣。」
這是生怕她吃多了不消化,跟她平時與他說的一樣的話,如今掉轉了來倒是怪有意思的。
裴金鈴接過湯喝完,覺得胃裡舒服了點,也沒管只有三五分飽,聽了衛王世子的話停了筷子,讓宮女把桌子收拾乾淨。
古嬤嬤在炭盆里加了炭后,便退了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兩人,裴金鈴才開口問:「世子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好?」
衛王世子便把這些日子粗略說了說,除了十幾日前戰事結束他回了城中院子等了她這麼多天,在軍中她不在那半月,軍中幾家將領與他歲數相當的孩子都與他有過接觸。
要說有投靠的意思還早,估計都是聽說他身體已好來試探的。
他身體好了,世子之位自然就更穩。加上有公主能在戰場建功,再有張睿張顯兄妹跟隨左右,其勢已不比二公子少。
以往他因病少有出現在人前,如今有機會這些將領也不會錯過。日後不管衛王府誰掌權,下面的人卻是沒誰想要被人取代,這兩頭都不得罪的活兒他們幹得也順手。
他們願意來接觸也是好事,不過這也在裴金鈴的意料之中,她想知道的是,「可有人對世子出手?」
衛王世子搖頭,「並未察覺。」
他雖對外宣稱身體已經好了,卻從不在外飲食。不拿自己做餌,自然不知道有沒有人對他出過手。
倒也不是不敢為餌,只是那時裴金鈴領兵在外,後方容不得半點含糊。衛王世子不敢讓自己有半點影響裴金鈴的地方,才將此想法放下。
沒查出來裴金鈴也沒有半點惋惜,會給衛王世子下毒的人,從京城到西寧也就那麼幾家,她掌西寧軍權之事這幾年進行得十分順利,世子瞧著還有些年好活,這事兒往後排一排,等她手裡的軍權穩了之後再釣魚也一樣。
衛王世子把這一月軍中的事交代完,裴金鈴便說起她帶兵奇襲敵軍後方的事,「我和張睿建功越多,世子的位置就越穩,沈家就越坐不住。我料想此回是沈家對我動手的最好機會,在去時沒有受到阻礙,回來時就沒聽嚮導的故意迷了路,順便去看了看我們的馬場。」
說是順便看馬場,其實還是為她搶了不少牛羊馬不想拿回來讓人知道,只好送到馬場去的緣故。
裴金鈴跟衛王世子小聲說了搶了多少牛羊馬,歡喜道:「到時候每年過年送一批過來,給軍中每人分上一斤都夠。」
近兩萬人一人一斤肉就是兩萬斤,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也不怪裴金鈴要繞著路走。
不過這怎麼弄進西寧來還得想辦法就是了,衛王世子看了眼裴金鈴沒蓋住的鎖骨,下意識伸手去摸,「這個……」
裴金鈴扯開衣領垂著頭看了眼又合攏,隨口道:「被刀鋒掃了一道,不是大傷,沒幾天傷口就癒合了。」
去之前裴金鈴就準備了上好的傷葯,這點傷如今只看得到一道並不怎麼猙獰已癒合的痕迹。再從她的精神頭上來看,這點傷於她也的確沒什麼妨礙。
可衛王世子還是有些不忍心,在夜裡休息時忍不住又伸出去摸,被裴金鈴半道把手攔下,「這疤要多摸幾回,就別想消了。」
雖然裴金鈴不是一般姑娘,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衛王世子只得把手收回去,然後將裴金鈴的腰攔住,「明天讓郎中看看有沒有後遺症。」
後遺症也無非是看有沒有骨裂,骨頭癒合得好不好。
那一刀砍下來,雖然只有刀尖一點,正中鎖骨要沒裂也不可能。
郎中仔細查看了裴金鈴鎖骨那道疤痕,滿意地點頭,「傷口處置得不差,看來受傷后公主也有好生休養,這些許骨裂也養得好得很,再養傷一兩個月就能徹底恢復如初了。」
「不過這兩月里,公主切莫要與人動武,否則傷口癒合不佳,年老難免要受苦。」郎中殷殷囑咐后才離開院子。
傷口沒事,連葯都不用吃,只用多喝些補湯就行,裴金鈴便打算前往軍營去看望跟她一道回來的那些將士。
這些人中此回陣亡有一百餘人,受傷的有三百多,總計近五百人的損耗。
要帶著三百多傷患一個不少的回來,還要帶回一百多陣亡將士的屍首,這也是她避開敵人潰逃路線沒有趁機繼續帶著剩餘士兵收割人頭的緣由之一。
裴金鈴帶著衛王世子去了自己的軍營第一件事便是為陣亡的將士默哀,張顯已將陣亡的名單理出來,之後要做的就是將他們有親眷的帶上撫恤銀讓人送回故鄉,沒有親眷的就埋在她準備在費縣的護國廟後山中,生生世世享受供奉。
隨後是為慰問傷殘的將士,除了保證給夠治傷的藥材,還要按照受傷的程度給予補償。要有不適合再上戰場的士兵,能做後勤的就進入後勤,連後勤都已不合適的也還有別的安排。
總之,他們既是跟了她,裴金鈴就沒打算讓他們吃虧。
至於這一次留在軍營跟著張睿一道第一次上戰場的女兵,也有額外賞賜。
這是她們第一次出現在西寧軍面前,並沒有讓裴金鈴失望,要能繼續這般磨鍊下去,女子軍與男子軍將會沒有半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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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金玲:活著回來了,怕很多人會失望啊,哈哈哈哈哈~~~
衛王世子:老婆回家,開森~~~
衛王:摸摸鼻子)總覺得被攻擊了,但是又找不到證據。
PS:特別感謝jessica醬的營養液*6,愛你,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