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弟弟雲辰
櫃檯裡面，老闆又在偷拿店裡的銀錢了。
「他以前還不是窮書生一個，考好幾次連個秀才都考不上。」
「最後入贅到了老闆娘家，隔山差五偷點拿點，也足夠他逍遙快活的了。」
「燒菜的大胖說，昨晚看到老闆逛窯子了。」
「城西邊最遠那個，聽說去的都是怕被自家母老虎抓住的。」
南強說完，鄙夷地笑了笑。
他就等著看，這好吃懶做的老闆什麼時候栽跟頭？
馬承志看著他們老闆站起來了，整理了衣衫，還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只不過是腰間的錢袋鼓了些。
他盯著那錢袋看了幾眼，不用說，老闆拿的一定是他今天一天的工錢。
因為早上買菜省下那些，老闆中午的時候就拿過了。
是條鯉魚還有一躍龍門的機會呢？
可若是泥潭裡的泥鰍呢？
馬承志的眸光一暗，心裡突生出一股邪妄的之氣。
八月十五，中秋節。
趙雲婉的弟弟趙雲辰來接趙雲婉回去過節，每年這個時候，趙雲婉都會回娘家小住三天，今年也不例外。
她帶著春香和張嬤嬤一起回去，莊子和村寨不遠，趙雲婉她們一路走著回去。
趙雲辰今年九歲，才堪堪有趙雲婉的肩膀高。
稚氣未脫的趙雲辰長得很是清雋秀氣，一雙漂亮的荔枝眼，挺拔的鼻樑，薄厚適中的紅唇。
微微揚起嘴角時，一股子靈氣襲來，像是個小仙童一樣。
趙雲婉和弟弟長得好看那也得虧了父母都是樣貌俱佳中的佼佼者，當年楊採蓮是水壩村的村花，多少人想求娶她都看不上眼，唯獨品貌上層的趙衡遠得了她的歡心。
姐弟倆一個挨著一個，都慢悠悠地走著，到像是在路邊散步一樣。
秋收后的田埂乾乾淨淨的，偶爾冒出頭的草叢被路過的牛群啃得坑窪不齊。
遠處的山溪從山溝里流下來，咚咚的水聲伴隨著清風作響。
趙雲婉看著在那彙集溪流的深潭邊上，正有一熟悉的人影朝著她們走來。
那人手裡提著兩條肥美的草魚，看樣子像是剛從河裡撈起來的一樣。
「雲辰，快來。」
那人在遠處招手，笑得如沐春風。
趙雲婉定睛一掃，只見這個人竟然是前幾天去了徐家莊的馬承志。
趙雲辰跑了過去，隔著兩塊水田，激動地在馬承志的身邊手足舞蹈。
不一會，趙雲婉看著弟弟提著一條還在動的草魚回來，那清雋的臉龐上滿是稚氣未脫的笑容。
「姐姐，馬大哥送給我們家的。」
「他好厲害啊，竟然釣到了兩條這麼大的草魚，估摸著有五斤呢。」
趙雲辰揚起笑臉，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趙雲婉微笑著點了點頭，餘光卻掃向已經走回深潭邊的馬承志。
魚兒確實肥美，可她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馬承志不是酒樓的跑堂嗎？
一個酒樓跑堂在中秋節的日子裡竟然可以請假回家？
趙雲婉看著穿著長衫齊腳卻依舊嚮往野趣的弟弟，莞爾道：「你也想去釣魚？」
趙雲辰下意識點了點頭，不過他很快又搖了搖頭。
「娘說河邊很危險，不准我去。」
「不過我會鳧水的。」
趙雲辰說完，狡黠地眨了眨眼眸。
這可是他的小秘密呢。
趙雲婉看著弟弟如此鮮活的樣子，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現在的弟弟，還沒有被淹沒在嘲笑聲中，依舊活潑可愛。
然而......當他漸漸長大，發現這個世間惡意的攢測和詆毀是那麼地冷酷，最終無情將他徹底籠罩其中。
那個時候的他，那麼陰沉和偏激，恨不得跟她斬斷所有的關係。
趙雲婉的看著弟弟紅潤的臉龐，他對著她笑得這樣開心，她的心忽然覺得鈍鈍地疼。
這一世，她再也不要跟弟弟走到哪樣互相漠視生厭的地步了。
「走吧，回家。」
「明天我帶你出來釣魚。」
趙雲婉輕笑道，很小的時候，她就用娘的繡花針放在火里燒，然後掰彎，做成魚鉤的樣子去釣魚。
河裡的小趴地魚好傻，隨便一釣就起來了。
不過她記憶最深的，便是帶著四歲的弟弟去河邊釣魚，回來的時候，剛剛走進村頭，便被她娘用竹棍一路揍回家。
那個時候，她還滿腹怨氣，根本不懂得河裡的危險。
直到後來.......
那一年，發了大水，她去河邊玩不小心跌落深處，差點淹死。
那一年，河水衝垮了波玉河大橋，徐胤愷的棺槨只得改道。
那一年，她成了徐胤愷的守陵妻。
......
中秋節的晚飯，楊採蓮準備得很豐富。
瓜果貢品，五味月餅，滿桌菜肴。
就連張嬤嬤和春香都得了紅包，與往年相比，今年的楊採蓮格外熱情。
張嬤嬤和春香謹守規矩，站在堂屋外候著，可二人的餘光好是看到那桌上其樂融融的四人。
她們暗暗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抹後知後覺的瞭然。
之前她們一直以為，少奶奶的娘就是一個上不得檯面的潑婦，自私自利，刁鑽潑辣。
可現在看來，到是她們偏聽偏信，誤會了親家奶奶。
「婉兒，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苦蒜葉，來多吃一點啊。」
「還有這個，折耳根炒肉，這個野芹菜，這個草菇湯。」
「這都是平兒今天早上挖回來的，很新鮮，娘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口味。」
楊採蓮一邊說，一邊將女兒喜歡吃的菜肴都放到她的面前去。
平兒看著趙雲婉接連夾了那些她挖來的野菜，當即翹了翹嘴角，很滿足地笑了起來。
趙雲辰看著姐姐吃得開心，自己也很開心地抿著嘴笑。
「姐姐喜歡吃這些就多在家裡住幾天，我跟平兒明天就出去再挖一些回來。」
「就是就是，多住幾天，明天娘也去挖。」楊採蓮高興地接話道。
女兒為她出頭，現在這村裡的人誰見她都笑咪咪的。
好似就害怕會被她記恨上一樣。
她那裡有那個閑心啊，只不過是看白了，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她去深交了。
表面那些個虛偽的交道，她信手拈來，日後總不會再傻乎乎地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了。
再有誰敢陰陽怪氣地嘲諷她，她就直接陰陽怪氣地威脅回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村裡這幫貨全都是狐假虎威的東西。
趙雲婉確實許久都沒有吃這些菜肴了，她的每一餐，三素，三葷都是張嬤嬤安排好的。
而從前的她，只想融入到那種不被挑剔的生活。
卻從未遵循過自己的本心和喜好。
想到這裡，趙雲婉便道：「平兒去的時候帶上春香，順便也讓春香認一認這些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