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瘋狂』的父親

()離家出走的孩子，回到家裡之後，等待他的，是親人溫暖的問候？還是憤怒的質問呢？

或許，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遭遇。而有些人的遭遇，或許會比較新奇……

【羅蘭德王宮】

這是一間極其普通的房間，第一眼的印象就是樸素。就是這樣樸素的房間，卻是羅蘭德國王處理公務的辦公場所。此時，在這間房間內，一個雙眼浮現了嚴重黑眼圈的男子正趴在堆滿了書籍和文件的桌子上，一副靈魂出竅的無神狀態，看上去就像快要咽氣的樣子。

面對著似乎永遠無法處理完的文件，萊納有氣無力道：「不……不行了。再這樣下去的話絕對會死的。西昂這傢伙，居然把所有的工作都扔給我，真的是一個十足的惡魔。菲利斯也是，那個叛徒居然撇下我一個人，說什麼『去吃糰子然後睡覺』這樣的話。啊啊……為什麼只有我要做這樣的事呀？」

在發牢騷的同時，萊納卻是想起了回到羅蘭德時候的情景。原本預想到西昂會大發雷霆。結果……的確，西昂怒了，他生氣了，很火大。他這樣說：「隨隨便便就想不開，隨隨便便就從我身邊離開……為什麼沒有在想不開前找我商量？痛苦的話為什麼不說你痛苦？什麼『不清楚一直被背叛的我們心裡的黑暗』，怎麼可能知道。不能向我訴苦嗎？我們不是朋友嗎？」最後，他帶著有點悲傷，無自信的笑容說：「歡迎回來。你和菲利斯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聽到西昂這樣說，萊納不禁想到，這傢伙哪裡是什麼理想的王呀？明明是個大惡魔。但又那麼軟弱，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卻偏偏再次接受了自己這樣擁有『複寫眼』的怪物。還說回來太好了什麼的……太笨了，這麼笨下去的話，根本沒辦法治國啊。

只是……終於還是回來了。當然，如果沒有眼前這根本無法完成的工作作為懲罰的話，結果一定會完美很多。

「啊……不管了！已經不眠不休的工作三天了！再不睡覺的話我一定會死的。」

萊納終於決定把強加在身上的工作全部甩開，離開了王宮的辦公室走到外面，日落的餘光照射在身上，感覺很溫暖。

「嗚……」看著黃昏的餘暉，萊納大大的伸了個攔腰：「怎樣也好，先睡好覺再……」

「萊納……」

忽然從背後傳來了聲音。到聲音響起為止，萊納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氣息。周圍也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誰！？

萊納這樣想著。沒有立即回頭，只是身體進入了警戒狀態。但是在朦朧中，他隱隱記得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剛才的聲音。

萊納突然轉身，想要看清是誰。然而……身後卻空無一人。

「這到底是……」

就在萊納驚疑不定時，聲音再次在身後響起：「太慢了。」

萊納一回頭，一個人影便撞進他的懷中，然後胸前微微一痛。萊納低頭一看，卻發現心臟的位置插上了一根類似匕首的東西。

「啊……」萊納想喊出聲，卻只能發出這點聲音。然後，胸前流出了大量的鮮紅液體。力量開始消逝，神志再也無法保持清醒，腿腳也無法再支撐身體，寒冷的感覺將他包圍。最後，倒下。

此時的萊納，生命的氣息完全消失。無論是誰，都看出倒在地上的他毫無疑問是一具屍體。造成了這一狀況的人，是一個身穿黑色衣服，有著金色的頭髮，深藍色的眼瞳，看上去和萊納年紀相約的男子。

只是，這個男子將萊納『殺死』后，卻蹲下身體，用略帶慵懶和倦怠的臉看著萊納，輕輕撫摸他的臉，然後說道：「歡迎回來。萊納。」

然後，男子想抱起萊納。可是……

「你這樣擅自行動會造成困擾的，龍拉*琉德爾公爵。」

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前方站著一個美得讓人難以置信的男子。金色的頭髮，緊閉的眼睛。正是代代守護羅蘭德王族，被稱為『劍之一族』的當代家主――路西爾*艾利斯。

被叫作龍拉的男子笑了：「就知道你會來。好久不見了，路西爾*艾利斯，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路西爾也笑著回應：「好久不見，琉德爾公爵。」

龍拉卻揮揮手：「別再叫我什麼公爵了。我已經不是羅蘭德的貴族了，琉德爾家已經絕後了。」

路西爾卻依然面帶微笑：「不是。令公子不是好好的活著嗎？萊納*琉德……不，萊納*琉德爾。」

從路西爾口中說出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事實。被稱為龍拉的男子竟然是萊納的父親。然而此時此地卻沒有任何人能聽到這個秘密。

龍拉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萊納，聳聳肩道：「現在他也死了。」

「還沒有。」路西爾否定了他的話：「您不是讓他去看【門】了嗎？這樣做可是讓我很傷腦筋呢。現在還沒到可以讓萊納去看【門】的地步。」

龍拉看著路西爾：「這不是由你來決定的。」

路西爾還是在笑：「那麼……除了我之外，應該由誰來決定呢？」

「我。」龍拉毫不猶豫的回答。

「哈哈……」路西爾笑出聲：「請別開玩笑。您怎麼能冷靜地下判斷呢?因為您把兒子的優先順序擺在整個世界之前。」

龍拉聞言，回敬道：「我確實把兒子看得比世界還重要。可是，你沒有立場這樣笑我?為了妹妹，放棄當人類的你……」

路西爾的笑容消失了。空氣中開始瀰漫著一股連普通人也能感覺到的難言的壓抑感。

龍拉繼續說道：「總之，我們是類似的人。為了保護自己喜歡的人，我們拋棄了重要的東西。可是，我覺得這未嘗不好。人類終歸只是一種自我的生物。我的作法由我來決定。而你也只要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就好了。」

「那麼……你的做法就是把妻子當作貢品嗎？」路西爾諷刺道。

龍拉聽完路西爾如此挑釁的話，卻沒有絲毫惱怒，反而蹲下身子去撫摸萊納的頭，眼中帶著父親所特有的慈愛，說道：「隨便你怎麼。我……不，我們都深愛萊納。」

「你瘋了。」路西爾如此說。

龍拉愉快的笑了：「大家彼此彼此。」

「你果然是個礙事的存在。」路西爾的語氣雖然極其平靜，但話中的殺意卻怎麼也掩蓋不了。

龍拉站了起來：「既然這樣說。那隻能動手了。我可不能讓萊納被你的新『傀儡』給吃掉。」

路西爾再次笑了。既然話說到這裡，接下來雙方之間會發生什麼已經不用想了。

「克洛……艾……休里艾里歐……」在路西爾出手前，龍拉搶先詠唱出不知名的咒文，然後抬起腳跟往地面重重一踩，幾個藍色的文字出現在龍拉四周的地面上，朝著路西爾飛過去。

路西爾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可見龍拉召喚出來的那幾個文字不是那麼簡單。路西爾高舉右手，眼神銳利，輕吟道：「劃破光芒的劍呀！」隨著他的話音，周圍的光線似乎都被吸引到他高舉的右手上，一道漆黑而又帶著無限殺戮氣息的光劍出現在他手臂前端。然後向飛來的藍色文字輕輕一揮，只是一擊，就將其全部砍裂。出手可謂乾淨利落。

「你……到底交換了多少個契約？」龍拉忍不住問道。能如此輕易就把為了殺死神靈而創造出來的詛咒砍碎，這份力量令龍拉也為之震驚。

「一千。」路西爾面帶微笑的回答。

一直都擺著一副慵懶表情的龍拉終於露出驚愕的神色。一千！？人類能夠承受和一千個惡魔交換契約后得來的力量嗎？

「你果然是……」

路西爾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搶先打斷道：「瘋的不只是我。」然後，他高舉著劍：「可是，你會死在這裡。」

龍拉笑道：「是嗎？」說著摘下掛在脖子上的一條項鏈，向路西爾展示：「知道這是什麼嗎？」

路西爾自然認出了那是什麼，仍然面不改色：「『神獸滅絕』嗎？你以為那種東西……」

「我知道。這種東西大概殺不了你?你是一個連可以殺死神獸的武器都對你發揮不了作用的怪物……但是……」龍拉在說話的同時，面向了王宮的方向。「這樣的一條項鏈……足以毀掉一兩個城堡。到時候，你的傀儡會變成什麼樣子？」

路西爾眉頭一皺，立即就想出手阻止。但還是慢了一步，龍拉已經用力丟出了項鏈。

「粉碎。神獸滅絕！」

飛向王宮的項鏈開始顫動，然後開始吸收光線。天空……大地……彷彿都失去了光芒。本來這個時間只是黃昏，但是在項鏈爆發出的力量下，黑夜就這樣突兀的降臨了。

見項鏈已經發揮了效果，龍拉露出一個如同勝利宣言般的笑容：「夜已深了。我是不是可以告辭了？」

「你……」路西爾狠狠的瞪著龍拉。

「現在不是找我麻煩的時候。看，你的那個重要的『傀儡』就要消失了哦。」配合著龍拉的話，吸收了天地間所有光線的項鏈開始膨脹，化為一個巨大的光團，綻放出陣陣雷電……

路西爾沒有再說話，只是瞬間消失在原地。

龍拉看著雷電乍現的王宮，自言自語道：「在下次見面之前，我一定會找到可以殺死你的詛咒。」說完，抱起萊納轉身離去。

就在龍拉離開之後，天空中那個巨大的光團轟然炸響。讓人為之目眩、爆發性的光亮覆蓋了整個世界。然而，在這陣強光之中，一道隱晦的劍光劃過，光團便被一分為二。可以讓整個王宮都消失的危機就這樣被消除了。

……消除危機的分割線……

對菲利斯來說，今天是個好天氣。因為維尼特丸子店的丸子一如既往的好吃。然而，正在和丸子奮鬥的她發現天空忽然暗了下來，王宮的方向卻是爆發出一團劇烈的光芒。但只是眨眼之間，一切就恢復了原樣，彷彿這些異象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就在菲利斯正納悶的時候，卻看見一個男子從眼前經過。本來這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但如果這個人肩上扛著一個自己很熟悉的人，那麼就不是什麼平常事了。

「喂！那邊的男人！等一下！」菲利斯出聲呼喝。然而目標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快步消失在小巷之間。

菲利斯二話不說，一個飛躍跳上了房頂。為免對方藉助小巷的複雜地形脫身，她採用了居高臨下的追擊方式。只是幾下子的挪騰跳躍，就看到了目標的身影。

躍下房頂，菲利斯落在了目標的身後，抽出長劍：「喂！站住！」

正在行走著的龍拉停下腳步，語氣輕佻道：「哦？居然有美麗的小姐跟我搭話，今天真幸運。」

菲利斯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眼前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很熟悉。雖然樣子不同，但那副帶著慵懶笑意的臉和某個人是何其相似。只是，但看到了那人抱著的人，所有的疑惑皆盡消失。

「你這傢伙！對萊納做了什麼？」菲利斯的語氣帶上了一絲焦慮和憤怒。

龍拉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快說！！」菲利斯不由得更加急切。

「你……喜歡萊納嗎？」龍拉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啊！？」菲利斯一聽，握著長劍的手輕輕一抖。

龍拉樂不可支的笑了：「啊哈哈……原來如此。你喜歡呀。」

「閉嘴！！」惱羞成怒的菲利斯揮劍劈向龍拉。

龍拉只是向後一退，就輕鬆避過了菲利斯的斬擊，然後將抱著的萊納放在地上，轉向菲利斯：「很不錯呢。我原本就是來看看你的實力的。」

經過剛才的一擊，菲利斯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她微眯著眼，冷聲道：「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但是太小看我的話，可是會沒命的。」

「哦？你說誰會沒命？」龍拉一臉輕鬆。

菲利斯將身子壓低，神色凜然：「當然……是你！」然後，力量爆發，以人類視覺無法跟上的極限速度瞬間拉近了與對方的距離，揮動長劍將龍拉的身體一劍砍成兩半。

然而，菲利斯卻沒有成功后的喜悅，臉上反而充滿了驚愕。被砍中龍拉忽然變成了一張紅色的紙牌，然後在空氣中消散，化為了一團紅色的濃霧，纏上了菲利斯的長劍。

鐺！長劍砸在了地上。菲利斯只覺得手中的長劍像是憑空增加了數百斤的重量，超出手臂所能承受的極限。她唯一能保證的只是握住劍柄，不讓長劍完全脫手。菲利斯不知道對方施放了什麼樣的魔法，她只明白一件事，以長劍現在的重量，她根本無法揮動。武器被封住的她已經落在了下風。

龍拉再次出現在菲利斯身後：「大概是原來三倍的重量。現在的你是沒有勝算的。啊，對了，你剛才問我對萊納做了什麼是嗎？我殺了他哦。」

菲利斯渾身一僵，眼睛盯著龍拉：「你騙人。」

龍拉卻繼續道：「我刺穿了萊納的心臟殺了他。血流如注，到死的時候他還露出一副可憐的表情。」

「你騙人。」菲利斯仍然沒有接受的這個事實。

龍拉聳聳肩：「我沒有說謊哦。你不是也看見了嗎？他的屍體就在那裡。」

菲利斯的眼睛轉向被鮮血染紅的萊納的胸口，卻仍舊搖頭：」騙人……你騙人……」但是，她的腦海已經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萊納死了？一想到這個，心就會很痛，淚水什麼時候模糊了眼睛也不知道。

龍拉見此不由得戲謔道：「哎呀……我害你哭了。」

「我……我要殺了你。」菲利斯拖著無法揮動的長劍一步一步的向龍拉走去。這是她平生第一次這麼恨一個人。哪怕知道不是對手，哪怕知道再前進的話可能會死，可她依然向前。

龍拉搖頭：「你辦不到的。我們的實力相差那麼多，你的武器又無法使用，再加上你現在無法冷靜下來。這種狀況下你怎麼和我戰鬥？」

菲利斯沒有理會龍拉的分析，仍舊拖著長劍一步步向前走。

龍拉笑了，臉上閃過一個夾雜著悲哀和喜悅的表情。

「喝！！！」進入了攻擊範圍，菲利斯用盡全力揮起長劍劈向龍拉。

龍拉只是笑著。在長劍及身前，側身踏步，抓住了菲利斯的手臂，然後朝她的腹部轟出一拳。

菲利斯發出一聲悶哼。長劍墜地，隨即膝蓋一軟，倒在了地上。在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她聽到了很模糊的聲音：「及格……抱歉這麼欺負你……為了萊納做到這種地步……既然如此……」只是聽到這裡，菲利斯的意識就此中斷。

呼！龍拉長長的吁了口氣。雖然是測試，但對這個能為自己兒子連命的不要的女孩子出手，他還是有著愧疚感的。就在他想上前抱起菲利斯時，身後卻響起了突兀的話音：「這樣粗暴對待一個女孩子，可不是什麼紳士行為呀。」

龍拉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凌厲之極，但馬上又恢復了慵懶，轉過身與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對視：「哎呀呀……今天真的是……客人似乎很多呢。」

如果不是很清楚眼前這個男子是誰，單憑第一眼，蒼輝絕對無法相信，這個臉上帶著慵懶表情的男子，會是一個為了兒子而捨棄世界的父親。

蒼輝微微一笑，躬身道：「初次見面，龍拉閣下。吾名蒼輝，同時也是萊納的老師。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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