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老友相見 情深意長
李長學還是先回到公司接上任翰林、張永生,三個人一起來到楚江第一人民醫院心臟科病房,很快就找到了郭鴻儒。
郭鴻儒躺在床上,張淑娟正在喂他粥喝,李長學幾人來了。李長學進門就瞞怨張淑娟道:「淑娟,你這可不對啊,鴻儒病了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你來楚江發財你又告訴誰了,我還沒說你呢,你到先說起我來了。」張淑娟說的在理,一句揶的李長學沒話說。李長學道:「先不跟你算賬了,快說說鴻儒是什麼情況?」他們這些患難與共的姐妹弟兄雖多年沒見面,見面也沒有什麼寒暄,是那種自然而然的親近。
一提到郭鴻儒,張淑娟眼裡瞬間就轉起了淚花,「他做的心臟搭橋手術,手術還算成功,撿回來一條命。」張淑娟說著眼淚就淌了下來。
「娟,哭嘛,我這不就是休息幾天嗎?哥幾個快坐快坐。哥幾個還好吧?你們怎麼知道我病了。」郭鴻儒仍是樂天派的語氣,就好像病的不是他一樣。
「鴻儒,先說說你現感覺如何?」任翰林問道。
「還真挺好的,憋氣,胸悶,刺疼的感覺統統沒有了。」郭鴻儒答。
「哦,那就好也。」任翰林懸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鴻儒,你和李天宇聯繫了嗎?」張永生問。
「沒聯繫上,說他去省里學習了。王婉詩歇年假帶著大江回濱海了。」張淑娟答而又問道:「長學,你們和李天宇的聯繫的多嗎?」
「咳,別提了,我們來楚江可給李天宇添大麻煩了,他差點沒被撤職,王婉詩也受了重傷。」李長學嘆了一口氣說。
郭鴻儒、張淑娟一聽倍感吃驚,郭鴻儒吃驚地問:「怎麼呢?」
「這國企改制,一個單位一個樣,有順利的也有爭鬥極為激烈的。我來楚江收購國企,結果就被說成李天宇和我合夥致國有資產大量流失。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有沒有這回事呢?」張淑娟問。
「跟本就沒這一回事。收購皮革公司,我整整用了兩個億。」
「你也是窮光蛋一個,你哪來這麼多錢。」張淑娟說。
「借呀,我找銀行借的。人民銀行嘛,大夥的錢為什麼不用。」
「鴻儒,你聽聽。你這幾十年就像鐵軌上跑的火車一樣,規規矩矩從不出軌。你說你加過多少班,七對七、六對六、連軸轉三天不下火線,報酬也沒一分你就玩命的干,獎狀都釘成一本了。可你這一病。」張淑娟說著嗚咽了說不下去了。
「娟,弟兄見面都挺高興的,就說點高興的。」郭鴻儒攔住張淑娟的話頭不讓她繼續說了。
「親弟兄們來了,你再不讓我說,我還能跟誰說去,還有地方說嗎?」張淑娟委屈地說。
「對,對,淑娟,都是自己弟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李長學道。
「鴻儒這一病,我們倆的積蓄都花光了,還欠了外債十幾萬元,這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張淑娟說著,熱淚再也含不住順著臉頰淌下來。
「哦,鴻儒,能花錢解決的事不是大事。我這卡里有十萬,你先拿去,我回單位再給你匯十萬,把債先還上。以後再有什麼困難你就說。」李長學說著掏出一個銀行卡遞給郭鴻儒。
「長學,不用,掙錢都不容易。我有兒子呢?我還不上,讓兒子接著還唄,兒子後面還有孫子呢?還債沒問題。」郭鴻儒說的幽默,說著他自己還嘿嘿地一笑,但在座的沒有人跟著他笑。
「長學,你的好意我們收到了,但這錢我們不能收。」張淑娟誠肯地說。
李長學見這夫妻不肯收錢,急了,道:「我給你們錢,決不是我施捨,是我欠你們的。當初剛有風吹草動我就跑回濱海市練攤,收穫了第一桶金。而你們夫婦則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響應黨和政府的號召堅持留在山區搞好三線建設。正是你們這些規規矩矩,任勞任怨的千千萬萬勤勞的人兒夯實了共和國大廈。在某種意義上說我不過是三線建設者中一個逃兵,而你們是三線建設者中的英雄。而我這個逃兵在今天也享受著三線建設者的光環。但我自己心裡明白這榮耀的光環是你們用血汗澆灌出來的呀。沒有你們那裡會有共和國的今天。」李長學說的激動,眼睛已潮濕。
任翰林見李長學真是動了感情,道:「鴻儒,淑娟,這錢你們就收下吧。這裡沒有利益的交換,這是一份至純的情啊,是咱們在三線建設中用血汗凝結成的友誼啊。它已遠遠超出了錢的範疇」
「好的。長學,這卡我就收下了。這卡的份量重啊!這裡含滿了濃濃的情誼。長學,你是一位重感情的的人,這麼多年了你始終沒有變。謝謝你的這份情,謝謝你的這份誼。」張淑娟擦了一把眼淚,從李長學的手裡接過卡,連聲的謝謝。
「淑娟,我記得你身上有一塊鋼屑,這麼多年了,取出來了嗎?」李長學問。
「沒取出來,取不出來了,在肋骨縫下面,要取得動大手術。」張淑娟說。
「那現在嘛感覺?」張永生問。
「還好,就是陰天下雨的著涼的有點疼,使大勁不行。翰林,你的腳怎麼樣,現在是什麼情況?」張淑娟連答帶問。
「腳趾沒了還能長出來?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任翰林答。
「咱們嘛,好賴還都活著,陳麗麗年紀輕輕就死在三線了。」張永生的這一句,立刻讓大家陷入了沉思。
張淑娟道「我真懷念那個時代,小孩上幼兒園也不花錢,上學兩塊五學雜費,困難的不僅不交反而補助兩塊五。看病一份三聯單全解決了。結婚分房子。那時人和人的關係也真純潔,孩子們上學脖子上掛著鑰匙,回家自己開門。家裡大人沒回來的,孩子們就吃百家飯。咱們離開大城市去三線,不就開了一次會嗎?誰也沒怨言打起背包就走。完了,也不知以後還會不會有那樣的時代了。」
「那時嘛是群眾看黨員,黨員看幹部。幹部和模範是划等號的。只要黨和***一聲號令嘛,就真的敢上刀山下火海。」張永生說。
李長學道:「淑娟,我現在還記得那時你們女生最愛唱《遠飛的大雁》了,在廠里你們坐在高高的鋼管垛上,沒完沒了的唱。」
「遠飛的大雁
請你快快飛
捎封信兒到北京
翻身的農奴想念
恩人***
……」
深沉動情的歌聲又從張淑娟的口中流出,彷彿又回到了那火紅的年代。開始是張淑娟自己唱,很快幾個人都跟著唱起來。
唱罷,張淑娟道:「長學,你行了,你現在是億萬富翁了。」
「怎麼說呢,就像錢中書寫的《圍城》似的。外面的人看著裡面好想進來,裡面的人看著外面好想出去。在濱海我到趙子豹家去了一趟,在他那還吃了一頓飯。」
「這麼多年沒見到趙子豹了,他是什麼情況。」郭鴻儒欠了欠身急迫想知道。
「趙子豹修自行車,鄭麗娟在環衛局混上事業編了,他們夫婦用拆遷款加上點錢新買的房,90平米。女兒現在該上高中了吧?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我都羨慕死了。」李長學一臉羨慕的表情。
幾個人都知道李長學和原配妻子離婚的事,從心裡也都同情李長學。任翰林道:「這些年長學不容易也。」
「是的,我們都聽說過。」郭鴻儒道。
「我開始做生意純是為了混口飯吃不得已借錢幹起來的。開始借父母的鄰居的。後來我向銀行借,那還是萬元戶就了不得的年代。第一次向銀行借了三十萬,後來就從幾十萬、幾百萬、幾千萬到上億,還舊貸,貸新貸,一發的不可收拾,一路就如同被激流裹挾著停不下來。我這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資金鏈斷裂,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緊繃著弦,別人看著我風光,我自己的酸甜苦辣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曾幾次死裡逃生。」李長學終於遇到了可以敞開心扉的兄弟姐妹,可以一吐為快了,心中積存已久的話像是打開了閘門,泉涌而出。「這些年在激流里拼搏,是緊張辛苦但我很充實。現在我有錢了,成了名符其實的億萬富翁了,我睡一夜覺財富就增加了,我卻有些迷茫了。常常做夢,有時夢見在學老三篇呢,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還重;為……老三篇咱們都學過吧?」李長學真迷茫似的問道。
「你真有點糊塗了,咱們這個年齡段的人,有沒學過的嗎?都已經深入骨髓了,這輩子是不會忘記了。要說那個年代思想教育工作搞的真好。」張淑娟插話道。
「我有時又夢見我當皇帝了,妻妾成群,我就急了,現在是社會主義了我怎麼能當皇帝呢,我想不明白我就急瘋了。等醒來我是急的一頭汗。有時我又夢見我坐在豪車裡,我看見你們了,我想下車見你們,可保鏢攔著我不讓我下車,又把我急壞了。你們說怎麼辦呢?我這夢亂七八遭的,這樣時間長了,弄不好我真神經了。
「有機會你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張淑娟說。
「這位醫生得精通馬克思主義***思想,怕不好找也。」任翰林說。
「資本主義有資本主義的理念,社會主義有社會主義的理念,現在我們的宣傳教育缺失,人們的信仰出現了危機,這個問題真值得深思。」郭鴻儒說。
「等我退休了,我成立一個馬克思主義***思想研究會。不僅要好好研究,我還要發揮餘熱大張旗鼓地宣傳馬克思主義***思想。我就想,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應當有一種精神一個思想,而這個思想就是***思想。***生前是人民的兒子,他同人民同甘共苦,他喊出了人民萬歲,他的思想是為人民服務的思想,他的思想已經深入我們的骨髓。他是我們中華民族的旗幟,是人民心中永遠不朽的豐碑。***思想……」任翰林激動了,在老弟兄面前也是知無不言地敞開了心扉,之乎者也的口語也不見了,他正口若懸河地說著,護士來了打斷他道:「這是病房,郭先生是重病號,你們不要忘乎所以,探望時間到了,都快出去,快出去……」
相見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又要分手了,幾位老兄弟姐妹的眼睛又潮濕了,互道著珍重,戀戀不捨地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