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宅內深
榮春秀滿臉鄭重，徒惹氣氛緊張。
兩個丫鬟點點頭，咬著唇不敢鬆懈，榮春秀一手疊在另一隻手上，用力往方明昭的肚子上一按，巨大的力量猝不及防，差點就扶不住了，方明昭也是整個人往上一動，嘴裡一口血吐了出來。
地上已乾涸的血跡又覺刺眼，血腥味充斥著鼻腔，不斷溢出的鮮血只讓人覺得心驚，看的好不駭人！
若不是知曉榮春秀在救人，而非害人，早上去將人拉開了！
方夫人捏著手渾身緊張，極力讓自己相信榮春秀。
方明昭身子一晃一晃的，瞧著兩個丫鬟不頂事，自己也脫了鞋上去扶住後背，榮春秀瞧上一眼，知曉方夫人和方大人感情深厚，此生找對了人，是多大的造化，兩人相伴，樂的給他們一個圓滿的人生，更是想要將人救活過來。
微動的睫毛隱下情緒，又恢復了鄭重的神色，找准了位置，狠狠按下，方明昭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嘴角的血不斷流出，方夫人心疼的眼中都蓄了淚。
老夫人握著椅柄，屁股微微抬起，滿眼的擔心，卻又不敢出聲打擾。
氣氛寂靜，能聽見自己跳動的心聲。
榮春秀連按三下，直將方明昭肚子里的酸水都快按出來了，最後一口血里終於吐出了東西，如釋重負般有些手軟。
「出來了。」
榮春秀身上的壓力也不小，她的手段過於強硬，也虧得方夫人沒出聲攔著她，憑她的信任，怎麼著也得儘力一試。
只是她按了多下也沒反應，本以為出不來了，好在結果不錯，命保住了，方明昭卻是也丟了半條命，接下來的日子一定要好生卧床，好好調理。
方夫人這才擦了擦汗，一遭下來，心驚的不行，腳都有些發軟，這血吐了有一盆，一度以為，她要守寡了。
將方明昭放穩，連連道謝，在丫鬟的攙扶下才穩著下了床，坐到了一旁，手扶著額頭，臉上一片慘白。
老夫人回落在座位上，心中久久無法平靜：「榮姑娘，我兒如何？」
「老夫人放心，有我在死不了。」
榮春秀取了旁邊的棍子將血里的東西扒拉了出來，用手絹一包放到了桌子上，老夫人定眼一看，半顆棗核。
她的臉色一陣難看，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方夫人有意詢問，又有一絲瞭然，抿著嘴，五味雜陳。
讓人取了紙筆寫了方子，老夫人可不敢耽擱，趕忙讓人去抓藥，只是家醜不能在外揚了。
「榮姑娘日後你是我方府座上賓，有什麼事只管知會一聲，今日你也累了，先去歇息。」
「秋雨。」
推開進來一個丫鬟，低著頭走的規矩。
「帶榮姑娘去廂房好生照顧。」
秋雨欠了身子應了是，榮春秀會意往外走。
內宅紛爭不外乎爭寵、奪權，一時間有些感慨，望向天邊的雲彩，一陣陣微風推著它走，所過之處不留痕迹，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
「姑娘？」
秋雨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榮春秀攏了耳邊髮絲，頷首讓其領路，院外的丫鬟們不敢怠慢，一個個等的恭敬，一瞧榮春秀出來了，李如霜不滿的眼神落在了她身上。
聽著後頭丫鬟請著她進去，輕哼一聲，來彰顯她的地位。
榮春秀面紗下的嘴角彎起笑意，怕是她還不知，迎接她的是一陣『狂風驟雨』，到時候又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引著走在迴廊上，榮萍一個人在院子里扒拉泥土玩的歡樂，叫了一聲，這才蹦蹦跳跳的跟了上來。
「姐姐完事了？」
榮春秀笑而不語，這才剛剛開始，摸著她的頭，鬆軟的髮絲入手填滿了掌心：「走吧。」
廂房收拾妥當，左右各有一間卧房，中間是正廳，屋子大的出奇，榮萍好奇的轉悠了一圈：「姐姐，這屋子真大！」
榮萍生平第一次進官邸，一切都新鮮，眼下她一人也有一間屋子，床上鋪的，屋裡擺的，各色各樣的東西讓她開了眼。
「難怪姐姐一直說繁華世界切勿迷了眼，這東西都是一等一的好。」
秋雨一直在旁邊恭候著，聽榮萍這麼說，難免心緒也起了波瀾，眼中泛了笑意，只怕觸怒了貴人，又穩了情緒告聲退了：「姑娘若是有事，儘管吩咐，府中奴婢皆可使喚。」
「嗯。」
輕應一聲，算是知道了，榮春秀並不在意這些，瞧著人退去，屋子裡只剩她和榮萍，一臉倦意靠著頭，懶懶散散的。
榮萍知曉榮春秀每次費力救人都會疲憊，今日必然十分兇險，不然短短功夫也不會將人累成這樣，乖巧的爬到一邊的凳子邊，給她捏起了肩膀。
緊繃的肩胛鬆懈下來，酸脹的頸部也在榮萍手裡得到緩解，她一手推拿術學的極好。
「萍兒覺得這裡如何？」
「嗯....」榮萍將頭一歪，想了想道：「要我說，還不如爺爺的茅屋子，我能亂蹦亂跳，打壞了頂多被凶一頓，這裡的東西我可不敢碰，摔壞了把我賣了也賠不起，還有啊，我剛才在外頭瞧著那些丫鬟，一個個的低著頭，話都不敢講，若是我，都無聊死了。」
「萍兒這樣想最好，富貴東西都是表面，人心最險惡，若是泥足深陷，哪日就回不了頭了。」
榮萍樂的天真，心機也淺，不過，也是她的好處，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便是天大的福氣了。
「嗯，萍兒聽姐姐的。」
伸出的纖纖玉手因常年觸醫而變得粗糙，手指底下的手繭刻著榮春秀的艱苦行程，輕輕搭在肩膀上，按住了榮萍的手：「萍兒也累了，坐下歇歇吧。」
榮萍倒了杯水遞去，榮春秀笑而接下。
屋子偏僻，來往丫鬟並不多，榮春秀看向窗外，光華透著樹蔭灑下一片餘暉，沙沙作響的樹葉似在招手邀請人來做客，遙想起小時坐在樹下盪著鞦韆那一抹童真笑容，不知不覺間，嘴角也彎起弧度。
如此好光景豈可辜負。
「萍兒，難得來京都，我們出去轉一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