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再起(3)

風雲再起(3)

()覃軍大營,主帳

覃陌央坐在睡榻邊,右手持勺攪拌著湯藥,在嘴邊吹了吹,遞到蘭聆唇邊:「前日的風寒還未痊癒,今日又吹了兩個時辰的冷風,乖乖把葯喝了,嗯?」

散開的髮絲隨著她輕點額頭晃動兩下,蘭聆自己端過湯藥一口一口安靜喝完。

溫暖的燭光下,覃陌央見她少有的乖巧溫順,更是心疼得緊,他撤走她身後的靠墊,讓她舒服的躺在睡榻上,柔順的一頭青絲披散在黑色的貂絨毯上,襯托著她的面容越發宛如上等白玉。

她雙手拉住他的一隻手,枕在自己的臉側,長睫隨著眼皮一眨一眨地,就是不肯合眼。

「快睡,明日一睜開眼睛,就能見到家人了。」覃陌央傾身吻了吻她的眼睛,全身心流淌著涓涌的愛意。

蘭聆嗯了一聲,在他溫情的包圍下果然很快進入了夢鄉。

二更時分,帳外忽然傳來一聲極小的口哨聲,稍縱即逝,飄渺得好似那聲音從未響起,覃陌央小心抽回被蘭聆緊握的手,站起身後又將指尖放在她的鼻下,觸手之感滿是她漫長均勻的呼吸,他再次確認她還在熟睡中,終於抬步走出帳中。

剛一出帳,姬繚就出現在覃王身側,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王上,臣帶暗衛跟蹤齊王至臨淄城外,正待動手,忽然出現一隊與我暗衛相同裝束的人馬襲擊了齊王,最終齊王險勝逃走!」

覃陌央隨著他的話語,露出微微訝異之色,隨即瞭然,輕笑一聲,對姬繚吩咐道:「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王后!」

姬繚雙手一揖,正色道:「王上放心!出使此次任務的暗衛已經全部肅清,天地間只有王上與臣知道此事!」

覃陌央微點下顎,單手負背而立,火把的熾光在他純黑的氣質上暗暗跳動,如深夜魔魅一般,似是再多看一眼,便會將人吞沒。

『卧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齊王……寡人決不會給你留下任何苟延殘喘的機會!還有……寡人要將你十年前付諸在寡人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千倍地奉還給你,寡人要讓蘭聆永遠的恨你!永遠不想再看到你!』

像是做了一場清晰無比,記憶猶新的夢,蘭聆被帳外喧鬧的聲音吵醒時卻又什麼都不記得了。

「怎麼回事?為何如此吵鬧。」蘭聆對著帳外高聲問道。

一名守帳近衛聞聲進帳,見王后還未更衣,不敢抬頭,抱拳一揖,道:「帳外蘭家各公子求見王后,王上吩咐娘娘休息時任何人不得打擾,小臣只得將他們擋在帳外。」

『哥哥們這麼著急見自己,一定是有急事,難道是父親和娘親已經到了?!』蘭聆急忙起身穿戴好,對那名仍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近衛吩咐道:「快宣他們進來。」

話音剛落,二哥蘭宇炫就率先走入帳中,他急切地早已將身份尊卑摒棄,拉住蘭聆質問:「你昨日是如何與齊王談的?」

蘭聆一下被他問蒙了,看著他身後同樣焦急如焚的哥哥們,顫聲問道:「怎麼了?」

五哥蘭宇杭見她還不清醒,越過蘭宇炫抓住她的雙肩,大聲咆哮:「齊王下令將父親吊在城門上!你難道不知!」

「這不可能!」齊頃答應過她,怎麼會這樣!她一步步退後,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不可能?!你去那瞭台上看看便知!」蘭宇恆畢竟是大哥,語氣還算緩和。

「放肆!」帳簾處傳來一聲暴喝,夾雜著外面的寒風席捲入帳,令帳內所有人頓生徹骨寒意,覃陌央立在那裡,目光中跳動清冷火焰,「寡人的王后,豈容你們無禮質問!」

「陌央,他們是我的哥哥!」蘭聆對著他輕喊一聲,滿腔的委屈在見到他后,終於忍不住聚集在眼底。

覃陌央神色微斂,下令:「將國舅們送回帳中。」

大哥蘭宇恆帶領眾兄弟對著蘭聆齊齊跪拜,只是俯首於地,不發一語。

蘭聆額頭上漸漸滲出汗來,她上前幾步,微微福身:「哥哥們先回去,待我和覃王商議,一定救回父親。」

覃陌央見他們對蘭聆如此苦苦相逼,移步過去攬住她的肩頭,對一旁綏緹下令:「還不快帶他們下去!」

還未等綏緹上前,蘭家六個兄弟自己就站了起來,走前深深看了蘭聆一眼,裡面寄託著所有的希望,他們也不想逼自己的妹妹,可是!他們是商賈,不是官員,更不是大將軍,如果他們有軍隊,怎會對父親見死不救,眼下就恨不得衝到臨淄城前救回父親!

「他們也都是太心急了,你別放在心上。」攬在她肩頭的手臂又緊了緊,他的話像是天上飄下的雲朵,輕軟的沒有一點重量,生怕壓倒了他懷中心愛的女人。

「我知道,只是我想不明白,為什麼齊王會突然改變主意?」蘭聆眉頭緊鎖,這裡面的疑點重重,她有太多想不通。

「先別想這些,救出岳父才是最重要的!」覃陌央讓她看著自己,目光堅定。

「齊王能把我的父親吊在城牆上,他已經打定主意了!」蘭聆鼻尖已經開始微微泛紅,說到最後一句已難掩哭腔:「他在逼我們退兵,要不然就魚死網破!」

「別哭,」指腹斂住她眼角滑落的淚水,覃陌央略帶憂慮的眸子印出她的慌張:「要不然這樣,我令覃軍退後二十里,作為交涉誠意,你我帶領親兵十萬去臨淄城下,只要齊王答應放回岳父,覃國就撤兵!」

「這怎麼可以!眼看統一的夢想就要實現,」聽到他這樣說,蘭聆大驚失色,扯下他撫在自己肩頭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裡,那裡的溫度和她冰冷的指尖一樣令人心顫:「我怎麼能為了自己的父親讓你放棄,如若這樣,那些為了這場戰爭犧牲的戰士們情何以堪?我的父親也絕不會答應!」

「蘭聆,你聽著!」修長有力的手指捧起她淚流滿面的面孔,黑色的眸子如遼闊的寂夜,深廣無崖,只有在注視她的時候裡面才會隱隱閃爍溫熱的光源,只有她才能抓住這樣的溫情,他喃喃低語,傾訴衷腸:「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你不再傷心,你明白嗎?」

「陌央……」她緊緊回抱住他,她已不再是那個笑傲六國的蘭聆,此刻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兒,普通的母親,普通的妻子,她只希望她愛的人不要受到任何傷害。她側耳下是他寬闊堅實的胸膛,他有力平穩的心跳是她所有安心的來源,所有勇氣的支持。

臨淄,齊王宮,交泰宮

「王上,您不能起身啊!」獨孤真想伸手摁住齊王的身子,又不敢過於用力,擔心扯裂他胸前剛包紮好的傷口。

「不!」悲傷絕望充斥著他的眼底,淚水順著高挺的鼻翼滑過乾裂的唇角,齊頃跌跌撞撞撐起自己殘破的身軀:「寡人倒要看看她還有何顏面再見寡人!」

「王上!」獨孤真跪在地上,擋住齊頃邁出的腳步:「讓臣代您去城垣上與覃軍交涉!只要以蘭崇軒來威脅覃王后,覃王一定會退兵的!」

「退兵?呵呵……這些都不重要!」齊頃口中溢出苦楚的笑意,他手指自己的心口,他的身軀猶如秋日落下的黃葉,蕭瑟飄零:「寡人要去問問她,為何要派暗衛行刺寡人,她就那麼想置我於死地嗎?」

「王上!請您一定保住身子,一定要振作起來啊!」獨孤真見無法讓他回心轉意,頭如搗蒜,錘地震響,不過幾下額頭就已破皮出血。

「來人!」齊頃露出慘淡決絕的笑容,對他的苦苦哀求肯本就不理會,對著殿外大喊,:「為寡人更衣,寡人要去會一會那覃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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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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