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園有賊來
火紅的大火燒盡了庭院內百年來的荒蕪,陳舊的傢具堆放在一處,助燃了滔天的烈焰。僕人坐在火堆邊,手上握著一根桌角,看著大火的火勢,隨意地往裡面扔上幾根。
一身青衣的小師叔祖閉目休養,一雙耳朵聽到庭院外的嘈雜聲音。一牆之隔,嘈雜和安靜。庭院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沒有路人探望,更沒有路人吵鬧。
原先想要趕走小師叔祖和僕人的城衛軍不再過來了,也就沒有其他人過來了。城衛軍是主管城內防務的軍隊,足跡遍布城內的每一個角落,也不敢再踏入此地了。
「一團火終究燒不了幾時,該是思考一下晚飯的事情了。」
「大哥。此間庭院沒有飯食,外面的東西又需要銀錢。」僕人扔出手中的木棍,又從柜子上掰扯下一塊,「我看,咱們還是忍上一晚。等到了明天,我出去找份閑差,賺些銀錢。」
「如此也好。」
一頓晚飯便如此省下了。
月上星空,灑落光輝。街道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們從各家酒樓走出來,滿面春風,酒後胡言。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的酒樓照耀著富貴的光芒。門板關上的鋪子分外安靜,與遠處的熱鬧十分相稱。
夜色漸深,街道上漸漸地少了行人。小廝們合上酒樓的大門,安排著專人守夜。一隊隊城衛軍提著燈籠來到街道,開始夜巡,不許任何人外出夜行。
黑暗內的貓兒叫了,守夜的小廝早已昏睡。
一處宅子忽然人聲鼎沸,攪擾了四周的左鄰右舍。小廝們提著燈籠跑出大門,和匆匆地趕到此地的城衛軍撞了一個正著。
宅子是國公府,宅子內早已是攪擾一片,分外不安。城衛軍趕到此地,方知是國公府夜裡遭了賊,連忙報至巡夜的校尉。國公府的上下看到此賊逃出府邸,礙於巡夜的規矩,不敢擅自離開府邸,連忙請來校尉,一同捉拿此賊。
盜賊夜來闖進國公府,撬開書房的大門,從書房的牆壁上偷走了兩幅當代大家的名畫,想要溜走的時候驚擾了巡夜的小廝,方踩著牆壁來到了屋頂,順著屋頂跑到了府外。
「將軍,這是本月的第三起盜竊案,皆是盜賊偷走名貴書畫。我們該怎麼辦?」
校尉本領不高,尋常的手腳功夫倒是可以應付,卻偏偏對飛檐走壁甚為頭疼,「還能怎麼辦!通知各處城門,不許放走一個飛賊。城衛軍十人一個小隊,隊內配有兩名弓箭手,逼迫此賊落地。一旦他落了地,便是再也插翅難逃了。」
夜色越發深了,街巷卻越發吵鬧了。
席地而睡的僕人被四周的吵鬧驚擾了好夢,挺直身子,擦掉嘴邊的口水,沒有好氣,「大晚上都不讓人好好睡覺。這幫人到底想要幹嘛!」
「城裡遭了賊,城衛軍們正在全城搜捕。你且忍一忍。等我們參加完盛會,獻上師門的禮物,便會離開此地。」小師叔祖閉目養神,耳聽八方。
庭院內的聲音忽然高了一陣,發現了盜賊的行蹤,匆匆地趕往他處。庭院外反倒是安靜了許多。
一名夜行賊懷中藏有兩幅名畫,飛高走低,靈活地身姿躲過可怕的冷箭。地面上城衛軍跟緊了夜行賊的行蹤,向天空射出信號箭矢,報告夜行賊的位置。越來越多的城衛軍向此地聚集,越來越多的箭矢射向夜行賊。
天羅地網,無處可逃。
校尉織出了一張大網,最終將夜行賊逼到地面,「何苦來哉,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你怕是活的不耐煩了!」
校尉拔出佩劍,自有一股凜冽的殺意。
今夜盜畫後會有搜捕是夜行賊考慮到的事情,可是連城衛軍都參與追捕,卻是夜行賊沒有計劃的事情。
夜行賊沒有料想到城衛軍都會追捕自己,單身對抗城衛軍,是不用去計算都知道是沒有勝算的事情。
「束手就擒吧。免得本將軍親自動手,頗為浪費一番體力。」
黑衣人沉默回答,掏出懷中的兩幅名畫,放在腳邊,踢到校尉的旁邊。
「這可不行。捉賊拿贓,你也是要一併捉拿歸案。」
校尉沒得耐性,一劍直刺夜行賊。校尉的劍法中正十足,處處拆解夜行賊的劍招,壓迫夜行賊沒有還手的機會。
夜行賊一著不慎,丟掉長劍,雙手指間亮起銀光,畫出一道大符,暗合天地奧妙,竟從城衛軍的眼皮子底下鑽進了大符,沒了蹤影。
「混賬,居然是一個精通符道的小賊。四方城門可有說法?」校尉問道。
「四方城門沒有發現離開城池的符文。」
「想來還是躲在城內。全城搜捕,查找符文最後波動的位置。」
城衛軍四散開來,於城內搜尋夜行賊的蹤跡。帝都又熱鬧起來,攪擾四方。城衛軍內精通符文大道的符文師舉著晶石,尋找帝都內符文的波動。只可惜,晶石始終黯淡無光,符文師無法尋找到符文的波動。
略有睡意的僕人剛想躺下,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往側邊一閃,躲過空間縫隙內扔出的夜行賊。空間縫隙扔出了符文通道內的夜行賊,眨眼間就消失了。
僕人盯著夜行賊,又瞧向小師叔祖,恍然大悟,朝著小師叔祖蠻橫道,「你抓住一個盜賊,怎麼著也不能往我身上扔啊!」
不等夜行賊清醒,一個明藍色光芒的雷電咒罩住四周,阻住夜行賊的去路。
「你且看看,是不是此人在白日偷走了我們的銀錢?」
「銀錢?」僕人一回身,瞧著雷電咒內的夜行賊,銅鈴大的眼睛看了半天,只落了一個搖頭,「他全身都是夜行衣,我哪知曉此人是不是白天的小偷?」
雷電咒如一方中空的柱子,扣住夜行的小賊。八根藍色光芒的光柱撐著地面,其餘各面是藍色的雷火,面上遊動著明亮的咒文。
「直到此時,既不出聲解釋,也沒有哭求饒命,倒是一個貞烈的性子。」盤腿坐在地面的小師叔祖起了身,一身青衣隨風飄動,腳下有雷聲,仿若仙人之姿,「若是你可以回答出我一個問題,我便對白天的事情既往不咎,今夜的事情充耳不聞。你覺得可否划算?」
「你說話算數?」黑衣人開口,竟是一個清脆明亮的女聲。
「自當做算。」小師叔祖隔空對著雷電咒一點,撤走了聲勢逼人的雷電咒,「你為何盜竊?」
「若有活路,我豈會盜竊。」
「倒也算是一種說法。天道不容,民可聊生?」
小師叔祖微微點頭,對夜行賊的說法頗為認同。
「什麼個說法!」僕人倒是一個暴脾氣,一掌朝著夜行賊拍下,竟被夜行賊躲了過去,一掌拍碎地面的石板。
僕人幾次打向夜行賊,都是落了空,抓碎了庭院的柱子,拍掉假山的一角,見屢次落空,拿起了火堆內的一根火棍,舞向夜行賊。
火焰無情,烈焰灼人。
「帝都內還有一個老傢伙呢,別招惹他。」小師叔祖見僕人想要動用仙法,出聲擋下僕人的怒火。
夜行賊身姿靈巧,次次躲過僕人的剛猛拍擊,化作一條靈動的魚兒,暢遊在庭院內,竟使僕人猛烈的掌風沒有落在身上分毫。
「沒意思。」僕人扔出火棍,悶悶不樂,「你不幫我!」回到火堆邊,一屁股坐在石板上。
「你也別惱他。你偷走他一袋子銀錢,平白讓他餓了一個夜晚。他心裡自然是有些怒火,發泄出來便好了。」
「為什麼你不生氣?」
「我?」小師叔祖倒是一喜,「因為我可以七天不食,餓上一餐也無妨。只是。」小師叔祖略微尷尬,「你可不可以把銀錢還給我們?若是我們沒有銀錢,他明天就要去打雜事,浪費一番苦力。」
「我也有為難處。告辭了。」
夜行賊方想騰空離開,發覺體內的內力竟調不出分毫,仿若一潭死水,沒有半分的活力。一副身體卻像是一副泥塑,夜行賊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仰著頭欣賞著漫天月色。
「靜止咒。若非是出於無奈,我也不會使出如此手段。你隨便給上一些便可以了。」
一袋袋銀錢從夜行賊的身上飛出,飄到小師叔祖的面前。銀錢袋子的口子送了,散碎的銀兩一粒粒地掉落在地面,趁著月色閃耀悅目的光澤。
還有一個光芒要比夜空月色更甚,就是僕人的目光。僕人一個餓虎撲食,撲在小師叔祖的面前,拖起石板的灰塵,攏住全部的銀錢,雙眼內閃爍著奪目的光芒。
僕人剛想撿起一粒銀兩,手面被一道雷電擊中,匆匆地鬆開了銀兩。
小師叔祖的手指閃耀著藍色的光芒,「又犯毛病了不成。」
「許久沒有見過了。今夜一見,難免有些失態。」
僕人從地面起身,撣掉衣服的灰塵,又走回到火堆邊,目光卻對銀兩戀戀不捨,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回原位。
一粒粒碎銀重新排列,按照大小而來,竟然堆出了五座散碎銀子的小塔。
「不錯。今夜是一個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