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馬車內問生平
山間微風習習,四名友人再沒有之前的輕鬆愜意。尤其得罪了長公主殿下的范姓某人,他是四人中家世最單薄的,不免因恐懼生出怨憤來。
他指著四人中的一個,「姓薛的,你是不是早就曉得長公主鸞駕在此?」
被他指著的正是那將長公主三個字吞回嘴裡的傢伙,他眼珠一轉,笑道:「范兄可是冤枉薛某了,薛某隻是……」
「你莫要試圖狡辯!」范某人大怒:「枉我將你視作異姓兄弟,你卻這般害我。」
姓薛的可不是軟柿子,他面色一變道:「范兄,你此言當真是寒了在下的心。是在下讓你口出惡言嗎?如今你曉得那女子是長公主,是你不敢冒犯的女子。那若是換了其他女子,你便能張口貶損嗎?」
「你!——」范某人本就是莽撞性子,這種需要伶牙俐齒的關鍵時刻他除了憋了個臉紅,竟一句話也說不出,最後只得一甩袖子轉身就走,臨走前還是補了一句:「你我以後就這樣吧!」
一直極沒有存在感的那一位望著范某人垂頭喪氣地背影,道:「薛兄也太心急了。這下被范兄看出來,以後如何同朝為官?」
「你二人都曉得長公主鸞駕在此?」蕭姓男子震驚不已,「既曉得長公主在此,為何不早做提醒?」
姓薛的道:「蕭兄,我府上忠義伯的爵位到我父親這一輩便算到頭了,我不得不另尋法子。」
存在感極低的男子,嗤笑道:「就是這法子陰損了些,要踩著友人上位。」
「凌兄,你這般說教我無地自容。」
蕭姓男子跟著嘆息一聲,道:「天色不早了,我看都早些回吧!」
就這樣,原本還親親密密的夥伴,眨眼便生了芥蒂……
這邊友人反目,另一邊寬敞的馬車裡,長公主脫了披風就著宮女遞過來的杯子飲了一口茶水。馬車搖搖晃晃,趙柔嘉的腦海里那人的身影揮之不去。她目光落到車窗外,風景雖秀麗卻入不了眼。
收回目光,她看了一眼坐在門邊的女官,此女身穿沒有半分累贅裝飾的深色衣裙,頭髮一絲不苟的籠入髮髻,面容雖見蒼色卻難掩秀麗,神情嚴肅目光專註,她像極了沒有溫度的泥塑、人偶,但卻是趙柔嘉最信任的人,是她的老師。
女官姓裘,年幼時被選入宮中,從低等宮女一路攀爬至三品女官。曾在太后、皇后、貴妃身邊輪值,被先皇器重。因被某個受寵的妃子嫉恨,她被先皇賞給了時年五歲的柔嘉公主。
公主府建成之日,她便隨著搬出了皇宮,後來今上登基,柔嘉公主的身份水漲船高,她也成為了長公主身邊最不可或缺的女官,隨時伺候在側!
「姑姑……」試探的叫了她一聲。
女官微微起身跪在她面前,「長公主有何吩咐?」
「姑姑坐。」趙柔嘉推了坐在自己右邊的宮女一把。
那宮女忙挪動位置,讓出了長公主身邊的位置,並頷首道:「裘姑姑請坐。」
女官坐定后,規矩極嚴的將手搭在腹部,頭微微垂著不看趙柔嘉的表情。
長公主心裡的想法在她這般規矩的舉止面前,不由得氣短了幾分,她猶豫思量,嘴裡的話在舌頭上打著圈圈,跟著試探地問:「姑姑可認得紅楓亭里的四位公子?」
女官抬起頭,很是驚訝。
跟著又垂下頭,道:「都是京城人士,又都是適婚年齡的男兒,自然都認得。」
她這話里地意思很清楚,為了長公主你的親事我一直打聽著京城所有男兒的信息,奴婢為你當真是操碎了心!
「姑姑見多識廣,正好回宮的路途還遠,姑姑不如同我說一說那四人的身份來歷。」長公主強忍著羞意,聲音卻在發抖,不自覺泄露了少女心事。
女官心領神會,沒有隱瞞將四人的來歷一一道明。
首先,口出惡言的矮個兒范姓男子,他是京城天府書院祭酒的長子,也是今科參加春闈的學子。他的家世在京城的勛貴子弟中不是最好的,學識也不是最好的,他能混跡於勛貴子弟當中全因他有個在天府書院做祭酒的父親,這使得他在京城大部分學子眼中格外出眾,他也一直仗著老爹的身份逢人便說京城的讀書人都是他的同窗。彷彿人脈很廣。但實際上並非如此,若不是此次科舉制度改革,眾家子弟全然不將他放在眼裡。
長公主此時明白了,怪不得別人不說偏他要說。這種隨時隨地尋找其存在感的男子,通常最容易惹上麻煩。
其次是薛姓男子,他是開國八大公卿忠義伯府上的公子。因祖輩功勛他原本是有機會參加選官的,奈何當今改了科舉制度。此人在京城名聲不顯,或者說忠義伯府上刻意低調,總之,若不是到了降等的關鍵時刻,薛氏這高傲的家族,斷不會再與趙姓皇族過多牽扯。
長公主點點頭,他們皇家的某一任皇后就是薛家的,忠義伯曾有二十年的時間裡被人喚作承恩公,他們趙姓直系皇族一直都是這位薛姓皇后的血脈。
再有便是凌姓男子,他也是開國八大公卿的後人,其府上是雲英王。說到這雲英王,不得不追溯到第一代雲英王。那可是個盜匪出身,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偏他后宅不寧,本該是繼承人的長子是個先天不足的傻子,二子又因與大嫂不清不楚被父親發現后打成了殘廢,這兩人血脈斷絕。而這姓凌的男子,是雲英王妃後生下的第三子的後人……
長公主對這個家族不甚了解,面上沒有任何反應。
終於,女官說到了姓蕭的男子,長公主支著耳朵,臉上難免帶了幾分迫切。
要說這姓蕭的男子,他是如今最炙手可熱的蕭國公府上的二公子。家世是四人中最顯赫的,父兄皆是悍勇無匹的猛將,至今父子倆仍駐紮在北方的土地上,守護邊境守護大齊的百姓。這位二公子同他的父兄不同,他愛詩詞文章,一心的想做文官。原本蕭國公是不同意的,想在選官時給他謀個類似於文書的官職,最好能去北地。誰知今上下旨改革科舉制度,使得蕭國公多番奔走皆化作泡影。
好在,此人確有真才實學,為人心性又堅韌,是皇帝目前最看重的人才之一。唯一的缺點就是,他是守護北地的蕭國公的兒子,今上多少有些忌憚。
聽了這些,長公主總算聽到了最想聽的人,只不過……
「姑姑,這位二公子叫什麼名兒?」
女官抬頭看了長公主一眼,表情嚴肅道:「他叫蕭崢,崢嶸的崢。」
「吾欲載車馬,太行路崢嶸。蕭崢……這名字真好!」長公主嘴角帶笑道。
女官嘆息一聲,「長公主,蕭崢他已有婚約。」
「……」長公主臉上的笑意定格,難以置信的問:「是哪家閨秀?」
「鎮北侯家的二小姐,徐靜嫻。」女官說。
「何時訂親的?」
「陛下納鎮北侯長女為妃的第二個月。」女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道:「聽說,原本鎮北侯屬意蕭國公世子迎娶徐妃。誰知不等兩家商定婚事,陛下便下旨充裕後宮,鎮北侯長女成了陛下的徐妃。」
「聽你此言,蕭崢和那徐靜嫻是因兄姐的錯過才匆忙訂下婚約的?」
「是。」女官聲音平穩,不見任何情緒。她道:「長公主若喜歡……」
長公主目光空洞看向虛無,自言自語道:「罷了!我何苦去搶徐妃娘家妹妹的夫君,此事休要再提。」
女官抬頭看了長公主一眼,無法想象這話是從這個天之嬌女口中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