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泥菩薩過江
漓河河畔半里地外,陳星河、林子裳與漪兒三人,在旬一的指揮下將一枚枚銅幣埋入指定方位。
離城前,林子裳足足換了三貫銅板,光是抱著都十分費勁。
若是花這些錢能看到旬一二人出手,林子裳倒是覺得這些錢花的不虧。
原來,旬一雖然覺得城中那老頭兒十分難纏,可仍想拿他試試手。畢竟,他如今的處境並不好受,若是能解決他操控的傀儡,未必沒有擊敗他的機會。可為了萬一,旬一還是做了最壞的打算。
在漓河旁守株待兔,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渡河遠遁,灕江算是碧波潭中那頭大黑蛟的地盤,那老頭兒應該沒膽子鬧出太大動靜驚動黑蛟。
等到他們設好陣法,已是將近黃昏了,眾人坐在草地上,啃著乾糧,靜靜地等待夜幕降臨,就連林子裳和漪兒也保持著沉默,靜待老頭兒出現。
旬一咽下口中食物,側過頭,試探性地對著一旁的空地小聲問道:「榆樹?在么?」
沒有回聲。
沒來?難道她只能待在文昌城?
旬一仍是不放心,又小聲問道:「胖樹?在么?」
仍是沒有回聲。
旬一皺眉,「胖榆?」
文靜少女的身影憑空出現,她坐在年輕道人的對面,裝模作樣地哀聲嘆氣道:「如果真的能胖就好了,那就說明我能吃得到東西了。」
「你還真來了?」
見少女真的出現,旬一反而有些坐不住了,問道:「你來幹嘛?」
「看你們怎麼死的,好替你們收屍,我去寺廟看過了,香灰不夠我給你們挖坑的,不過把你們丟進河裡餵魚還是足夠的。」
榆樹語氣不善,語速飛快道:「我本以為畢隴會搶奪你手中的仙人遺錄,哪曾想,人家是想搶你的身體,你可到好,能跑還不跑,咋?你覺得你比梁石岐還厲害?」
旬一伸手指向漓河上的木橋,聳肩道:「打打看,打不過再跑,灕江算是黑蛟的地盤,他絕對不敢在這裡造次驚動黑蛟!」
「如果你說的是碧波潭中的那頭黑蛟,那你就要失望了,除了大規模的剿妖行動它會出手干涉,庇護妖族外,其他時候,它基本不會出現。它雖然厲害,但它沒有那麼多精力與時間處理太多瑣事。」
榆樹轉過頭,看向漓河上的木橋,輕嘆道:「不過,即使你們現在想跑,大概也跑不掉了。我去了老頭兒家中,得知他的意圖是我的法寶與你們的肉身後,他卻只是安靜等待太陽落山,不急於用傀儡在路上攔截你們,恐怕,他有其他手段能確保你們無法離開,只是……我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樣的底牌,才會讓他如此自信。」
畢隴本是六重境中期修為,因為主修操控死屍傀儡的緣故,他本體的戰力在同境界算不上有多強,可常年的逃亡生涯讓他實戰經驗極其豐富,一旦落入他的攻擊節奏,便是境界比他高的修士也會十分頭疼,同境界更是罕逢敵手,也就梁石岐這類擅長近身戰的修士比較克制他——然而能衝破傀儡包圍圈衝到畢隴身前的同境界修士,幾乎屈指可數。
梁石岐,自然算是其中之一。
旬一愕然,道:「聽你的意思,他吃定我們了?」
「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是這樣的。」
滿臉嚴肅的榆樹正視年輕道人,稚嫩的臉上沒有半分玩笑之色,語氣認真:「相同境界,畢隴憑藉傀儡以一敵多輕而易舉,別以為離開了文昌城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的只有你們,畢隴忌憚在城內動手引來道門注意,這才故意放你們出城,他又何嘗不想全力拿下你們?雖然他很有可能有其他後手攔截你們,但我還是勸你一句,趕緊逃吧。
留下來,你們的勝算低得可憐,現在逃跑,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涼風呼嘯,將草木壓彎了腰,一滴冰涼落在年輕道人鼻尖,他伸出手,摸了摸鼻尖上的水滴,抬起頭,看向不知何時下起了綿綿春雨的烏黑天空,苦笑一聲,道:「老天也在幫他,就算現在逃也來不及了。」
天空昏暗,烏雲雖不厚重,卻恰好遮住了整片天空,只剩西方的雲彩仍殘留一抹夕陽的橘紅,落日的餘暉終究無法穿透這淺薄黑雲。
夜幕,提前了。
榆樹站起身,警惕地望向文昌城方向,小聲道:「你們趕緊走,即便他現在出城,應該也追不上來才對,逃跑路上小心些,還不知道他的後手是什麼呢!」
榆樹的多次勸告,終究是打消了旬一打算和畢隴硬碰硬的念頭,若是現在只有陳星河和旬一,他倒不至於就這麼退去,可畢隴擅長群攻,混戰之中,恐怕很難保護好林子裳與漪兒,為了她們兩人的安危,還是先離開,等日後拿到山海珠再來解決畢隴比較妥當。
旬一和眾人解釋過後,一行人不再猶豫,踏上漓河上方的木橋,大步離去,離開之前,旬一回過頭,看向站在風雨中的榆樹。
榆樹朝他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自己,放心離去便是:「即便他能看到我,也抓不到我。自身難保的泥菩薩,就別管我這隻小鬼了,趕緊渡你的江去吧!」
旬一無言苦笑,和眾人一同踏上木橋。
越靠近滄海,灕江的河床便越寬、水流越大,文昌城臨近的這段灕江河段還算平緩,若再沿著河床走上百十里,便能到當初青袍人掀起浪濤砸翻小船的河段,那裡的河床與水流比這裡要大上許多。
正因如此,木橋才會建再這裡。
再往後,隨著水流和河床的擴大,再想建橋自是千難萬難。
綿綿春雨中,榆樹站在木橋半裡外,雨水穿透她虛幻的身體,落在地面,她眯著眼,遙遙地望向文昌城的方向。
她並沒有對旬一撒謊。
老頭兒確實看得到卻抓不住自己,但,若是他知曉自己遺體藏在何處,自己也無力阻止他搶走法寶。
法寶是陽間之物,她雖然仰仗法寶威能遮蔽氣息,卻無法將那件法寶帶在身上。
按理來說,自己的遺體所在方位極為隱蔽,老頭兒應該發現不了才對,可看他在院中的神情,分明是已經知道了自己遺體的所在之處。
「嘁,來得倒挺快!」
小雨中,一名身形佝僂的老人一步步走向木橋,在虛幻少女身前停步。
「老夫從百里之外開始搜尋,未曾想,尋了老半天才發現,這群小娃娃居然在這兒等著老夫,真是自尋死路。」
榆樹轉過頭,看向木橋,木橋上,一位身穿青袍的中年男人正從灕江對岸的木橋另一端,緩步朝旬一幾人走去,隨著旬一一行人與他越來越接近,榆樹的面色也愈發凝重了起來。
「你修好了梁石岐師父的屍身?這就是你確信絕對能攔下他們的後手?」
老者笑而不語,未曾給出回答,反問道。
「生前八重境,製成傀儡后落到六重境,我將自身支離破碎的金丹放置於他的身上,這才勉強讓他恢復至七重境的實力。丫頭,老夫已經破釜沉舟了,你若想攔我,大可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