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摻點水

小沙彌念完經文，秦方明走到竹林前，恭敬地跪在地上，朝竹林里那座根本就是平坦地面的「衣冠冢」磕了三個響頭，然後便把手中的東西給了無塵小和尚。

無塵小和尚接過東西，眉開眼笑地朝兩人躬身致謝，笑呵呵提著東西離去。

旬一看著小沙彌遠去的背影，眼睛眯起，似是在思量什麼。

經過和旬一的那一番談話，秦方明實在沒臉皮繼續下水撈珠，於是便取出了畫板放在院中，繼續繪製那副畫卷。

旬一將白碗放在秦方明屋子的窗台上，回到屋裡，打量起秦方明以往所繪畫卷，不得不說，秦方明的畫技確實高超，若是在太平盛世，說不得會是一個出名的大畫師，如今卻待在這個身處亂世的窮鄉僻壤，當真是生不逢時。

不知不覺，天色漸黑，秦方明剛把畫板收起沒多久，一路哼唱著不知名小曲兒的寧青便提著兩壇酒走了回來，笑嘻嘻地朝秦方明輕挑眉頭，晃了晃手上的酒罈，心情十分不錯。

「能喝么？」

秦方明縮了縮脖子，有些不確定地點了點頭，「能……吧？」

「那就行，趕緊做菜去，這兩壇酒是用你的名字在酒鋪賒的，回頭無庸來了，連房錢一併還你！」

說罷，寧青走進屋裡，推著秦方明，將他推進廚房，自己一屁股坐在秦方明原來坐著的位置，取出兩個白碗倒入酒水，朝旬一兩人笑道：「你們兩個年紀還太小，就別喝了。」

說罷，寧青取出一雙筷子，稍稍沾了些酒水放入口中，頓時辣的她眯起眼睛，差點把眼淚都給辣出來了，狼狽地吐著舌頭，大口喘氣，嚷嚷道：「水！水！水……」

旬一被她嚇得一驚一乍，看到她的狼狽模樣，想笑又不敢笑，生怕被她記仇，憋得十分辛苦。楚霖霖起身幫她倒茶，遞到她手上，她一口喝光，豪邁地將碗放在桌上，彷彿剛才喝的茶水才是她提回來的酒水，讚歎道：「好酒！就是辣了點……」

就舔了筷子上那丁點酒水就能品出味來？

旬一顯然不信，狐疑地盯著她。

寧青有些尷尬，嘀咕道：「好長時間沒喝酒了，不太習慣，這兒的酒又太烈了，失算失算，早知道回來路上，我應該在酒里摻些水的！」

旬一豎起大拇指，不知是誇讚還是嘲諷，道：「寧姐姐真是頭髮長見識更長！人長得漂亮就罷了，說的話還這麼有道理，不愧是老江湖，酒里摻水這種敗家話說起來都如此豪邁！」

寧青顯然很吃這一套，笑嘻嘻地拿起竹筷，輕輕敲打白碗，哼唱起家鄉的歌謠，小丫頭聽得認真，後來竟也有樣學樣，拿起一雙筷子敲打白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寧青和楚霖霖哼唱的歌謠並不相同，但那股思鄉之情，卻十分相似。

月光下，屋子裡叮咚作響，風格迥異的兩首歌謠伴隨著夜風吹向遠方，在廚房裡正忙著做飯的秦方明，聽到歌謠，會心一笑，透過窗戶，看了眼小竹林那邊，低下頭，哼唱起了自己家鄉那邊的歌謠。

旬一坐在原位，只覺得自己和他們有些格格不入，因為他實在沒什麼好哼的，便拿起竹筷跟著小丫頭一起一頓亂敲，嘴裡低聲地胡亂哼唱，權當自己也加入了其中。

雖然聽不懂寧青、楚霖霖、秦方明他們三個不同地方的方言，可他們歌謠中都有的那股意境，卻讓旬一十分沉醉，到最後，他竟也跟著小丫頭一起哼起了她家鄉的歌謠。

小丫頭驚訝地抬起頭，朝他甜甜一笑。

今天，大概是她失去父親后，最快樂的一天了，只是一想起父親，她便又有些難過，她放下了竹筷，雙手放在桌上，托著下巴，側過頭，打量著不知何時偷學了自己歌謠的旬一，看著看著，她便又笑了出來，再次拿起竹筷敲打起來。

父親雖然已經走了，可眼前這個比自己稍大的少年，卻很關心自己，小丫頭不知道原因，但她能確切地感受到那份心意，因此，她很安心。

最終，那兩壇酒終究還是沒喝完，喝酒前豪氣衝天的寧青，剛喝了半碗便被放倒，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不時輕聲嘟囔兩句酒話，旬一都要以為她睡著了。

醉倒前，她對幾人說了她今天打聽到的消息：那些圍剿碧波山妖族的修士們已經陸陸續續地撤退了，據他們所說，那幾位道門領袖並不是被惡蛟抓回碧波潭，而是被請去水中府邸做客，除了那些道門領袖外，還有個年輕道人一同被請了進去。

寧青十分篤定，那個年輕道人必是無庸無疑，不然他不會直到此刻還沒趕到小鎮，既然那惡蛟沒有濫殺無辜，無庸應該不會跟它起衝突，有那麼多道門領袖和他待在一起，想必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想到此處，寧青心情大好，只是她還是有些埋怨，若是無庸不去湊熱鬧的話，就沒這麼多事了，現在還不知道那條黑蛟什麼時候才會放他離開，萬一等個十年八年，那豈不是大事不妙？到時候他風采依舊，自己可就人老珠黃了？這可不行！

寧青想好了，最多等上一個月，若是無庸一個月後還沒回來，自己就帶著兩個小傢伙，去楓霞山上的道觀搬救兵去！

酒桌另一邊，原本性格隨和的秦方明，喝過酒後彷彿變了一個人，一碗酒下肚，不但沒像寧青那樣不爭氣直接被放到，反而起了興緻，拿出畫板，看著趴在桌子上被下垂髮絲遮住微紅俏臉的女子，嘿嘿傻笑，拿起畫筆，將桌上人畫入畫中。

等酒勁兒上來后，他實在有些迷糊，連畫板都沒收，搖搖晃晃地走進自己屋子，丟下一句話后，倒頭大睡。

「那些東西……明天我收拾……嗝兒，嘿嘿嘿……」

旬一和楚霖霖都吃得差不多了，旬一起身，好奇地走到畫板前，想要看看秦方明把畫卷補足了多少。畫卷上，女子的五官更加清晰，面部多了些許微紅，雖然差異不大，但就這麼一點點差別，卻是畫龍點睛，將一個女子的嬌羞表現得淋漓盡致，旬一瞪大眼睛看著畫卷，又低頭看了眼仍趴在桌子上說著醉話的寧青，發現這位平常滿身俠氣的女子身上，還真多了幾分女子的嬌羞。他朝秦方明的房間豎起大拇指，讚歎道：「真是神了！」

旬一低下頭，看到楚霖霖偷偷摸摸地拿起竹筷，朝寧青面前的酒碗里輕輕一戳，好奇地放入嘴中，品嘗滋味。小丫頭突然臉色漲紅，丟下竹筷，吐著舌頭，拿起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后，這才舒服了些許，瞥到旬一正咧嘴笑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語氣認真。

「真的很辣！是該摻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