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召令

觀止到時，大殿之中氣氛凜然，那老仙率先開言，他不提方才雲駕招搖，開口卻是壽仙事。

壽仙事分二，一則，壽仙在桃源府中多日，先時多有流言，如今壽仙歸來，不若在大殿之上，當著天君的面，將此事澄清一二，「畢竟有壽仙府小徒之言在前，為謹慎，還是煩請老壽尊。」

那老仙道這其一。

其二，「殿下之緣，」開口，亦不提妱陽，只將觀止當日語複述，「如此，我等多有不解，不明，煩請老壽尊解惑。」

他說的，正是太子與成琅「有緣」一事。

諸事議前，這二樁先被提出，老仙們心照不宣。

「殿下，當無異議吧？」

觀止微微點頭，「自然。」

於是目光皆落壽仙身上，他位在前列，因歲長位重，天君特設一座給他，此時他在座上，眼皮耷下，殿中言語也沒驚動他半分，坐在哪裡一時像睡著。

「咳……」一老仙上前，「老壽尊……」

微恭的提醒，一旁神官不知怎的隱隱不安——

在太子到來之前，他們都覺壽元仙尊是站在他們這一邊，或，說站在一邊不甚妥當，但，壽元仙尊被困桃源，任誰都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不願」出來，「強留」做客，太子此言，太過荒謬。

壽仙定也積怒非常。

便是老仙尊心性淡薄，不甚在意，但此事還關太子與成三問——當年太子姻緣出自壽仙之口，此事無論如何，都該他開這個口。

這是他們對壽仙心照不宣的理解，他們認為老仙尊平日不理四界事，但事關神族重事，老仙尊絕計不會任神族蒙羞，任四界有亂。

果然，老仙尊聽到提醒，垂耷的眼皮掀起一分，殿中微寂，皆等他開言。

老仙們恭謹噤聲，太子面上無波，只有殿上的天君，問，「仙尊可有言？」

壽元仙尊緩緩起身來，他對著天君略行一個禮，「天道難明，老仙無可言。」

話出，殿里驟寂。

「仙尊！」

有性情暴躁的老仙驚然：「仙尊何處此言？殿下天定姻緣，正是出仙尊之口，仙尊怎可無所言？！」

驚，急，也隱著微怨。

壽仙彷彿一無所覺。

「天道無常，天意不可妄測。」他眼皮彷彿睜開了一些，氣勢並不盛，但就是讓人不能忽視，這一句說完，對天君微禮，再次坐下，一副話已說盡，不欲再說的模樣。

殿中老仙皆驚，還有被拋棄背叛的憤怒，「老仙尊——」

「夠了。」天君蹙目，目光略過那失態的老仙，那老仙一凜，「天君恕罪！吾等無有逼迫仙尊之意，情急之下失態，吾等之過。」

「罷，既老仙無意再言，爾等無須再問。」

「是，」有老仙立刻道，「天君所言極是，老仙既不願再言，我等自不會擾，只是殿下之事甚重，若無仙尊之言，我等恐難憑殿下一人言……」

驚怒之下他們反應過來，怪不得太子果真放人，怪不得任由他們問壽仙，卻原來……

這廂看去，只見太子在前，白衣金冠，竟從方才起便沒變過一瞬，心中既驚又喜，喜的是太子這般，實乃神族之幸，驚的亦是這樣的太子，卻似與他們不能相一。

天君聞言，「爾等可有人選？」

「這……」

卜算天命，還是與太子相關，片刻里已諸多心念，「吾等……」

「吾有一人薦！」

此時，一老仙越眾而出，他在一眾老仙里一向寡言，相貌亦是尋尋常常，是眾仙里常被忽略的那一類，此時站出來，殿里人皆有所驚，有老仙暗給他示意，畢竟此時寧可少言，不可出錯。

但那仙者：「濟廣道祖。」

「濟廣道祖……」

「道祖……」

「這……」

此言一出，便引躁動，神官們議聲竊竊，但老仙們眼明心亮，對啊，濟廣道祖，怎麼忘了他呢？

「天君，吾以為甚是！」

立刻有人道，濟廣道祖論資排輩，雖在壽元仙尊之下，可絕然勝於他們，只是他歸隱過早，以至雖名聲在外，但天宮之事他們想起他甚少，現在被一提起，越想越覺他是最合適之人——

「濟廣道祖聲名在外，從前便有擅推演之美名，吾有幸得他一言，甚明啊！」

又有人，「可是道祖歸隱，不問俗事，這幾百年更是蹤跡全無……」

「哎，仙僚這話差矣，終南亦是我神族之境，濟廣道祖亦是我神族之人，若天君開言，道祖難道會置之不顧？」

那人立刻對天君恭聲，「天君，此不宜遲，吾等認為應立刻往終南尋濟廣，且，」那人目光極快看過太子，「且濟廣道祖乃成琅之師，吾以為，此事除他，再無旁人更適。」

「吾以為然……」

「吾等亦然！」

「請天君召道祖——」

「恭請天君召濟廣道祖——」

殿中跪下一片。

仍立者，除天君，便是太子。

父子目光相對，觀止低身，緩緩：「恭請父君，召道祖前來。」

天君蹙眉閉目，心有瞭然，這恐怕才是他真正之意，或，他在迫使壽仙退出此事時便料到他們定會提起濟廣。

這個孩子，是將他也算了進去。

他留濟廣，確有他用，他現在是迫著他早早將濟廣推於人前，這麼一來，不論他打算讓濟廣做什麼，都需重新算來。

「來人，對終南，下召令。」

睜眼，到底如是。

大殿里謝聲不斷，天君只在心內長嘆。

議事畢，天君留太子，亦留壽仙。

老仙們隱約猜測，心道想還是太子強留壽仙一事，天君這是代為調和，嘖，苦天君一片慈父心，可惜太子在這樁事上偏就……

這廂揣測紛紛，殿中所留二人卻是氣氛平和。

天君在上，也不提方才殿上之事，壽仙在座中一尊像一般，天君微嘆，目也微正，「太子，此番乃老仙尊之意。」

原，在今日朝殿之前，壽仙便對天君有請，他道，他有幾言欲訴太子，恐太子私下難聽，請天君務必在朝殿後留下太子，他要當面對太子言。

此時，老仙緩緩睜開眼，像一尊像突然有了活氣，「殿下，我有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