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招搖
選一件水紅雲紗衣，飾以金薄花搖，精巧綺麗，她對鏡自觀，只覺相貌似乎與以前更像了幾分。
芳姑在一旁侍候，越發不敢直視，她的名號在三十三天已然不是秘密，連宮中小宮娥都對她好奇甚多，她們最熱衷的就是她當年三問，好勇於追求太子殿下的事，欽羨之中，隱約還有難以信，尤其她身貌法力，宮中不乏所見者，雖又聽說她從前品貌上佳，但……
芳姑不敢深想，只知今日一見，她已信七八——
短短時日，她已煥然大變，不僅相貌，連同周身氣勢，她難以準確形容，但這就是「上神」之勢。
如今的成琅，讓她甘心情願稱一聲上神。
那剩下的二分，也在看到她在殿下寢殿悠然自若，錦衣華服，琳琅美飾而自若時，全信下來。
她敢說舉凡神界，再無哪裡有比這更多更盛的美服美飾，殿下為她置了來，而她亦享得坦然，至此，芳姑再不敢有半分輕視。
成琅不知她這些驚，她自己其實無甚感覺的，一來從前醜陋時少有照鏡，二來她曉得自己從前怎副身貌，因而這一相比，便顯得今日平平無奇，即便著了新衣，裝扮了面容。
「行么……」
自語著，她左右的看。
才嘀咕出聲，便聽外面呼「殿下」行禮聲，心中登時便是一動。
芳姑忙避身一角，在太子進殿時大禮行下，觀止並未看她，進殿來，目光便鎖一處。
成琅華衣美飾，靈仙斐然，立在他寢殿之中，讓他的步子不覺緩了一息。
成琅瞧著他神情，方才那點不確定，試圖在他面上找出答案，可惜這是一張表面無波的臉，她只察覺是較從前緩和，於是索性放棄自己尋，提裙轉一個圈兒，頗做作的眨一眨眼，「行么？」
索性直接問。
角落裡芳姑眼觀鼻鼻觀心，殿外嘗聞向她一個示意，芳姑悄然無聲退了出去。
成琅旋著過來，在他面前兩步停下。
他目光緩緩，「可還喜歡？」
「喜歡，」她想著那一排待選的新衣，「就是好多年不穿鮮艷的衣裳，乍一穿還有些不適。」
他眸里映著她的模樣，隱隱的剋制，「合適。」
清淡語氣卻說這般的話，她心內輕嘶一聲，這高嶺之花的仙人說出這樣的句子，真讓她備受撩撥，想起從前，就為看他這般模樣，她每每多少功夫，如今驟然乍見，幾乎剋制不住心內跳動，「當、當真啊……」
故作聲色不動，輕咳一聲，「那便好，我想也是，不過，你沒在宮中，是去桃源了？」
轉了話題。
「嗯。」他點頭，抬手一點法力，將她轉圈轉歪的金薄花正了一正。
「你，沒在……這兒睡？」
他指上一頓，「沒，」微低眸，「昨夜壽仙，我見了他。」
這便是與她解釋。
她隱約新奇，也難掩那躁動，只強忍不與他太近，打疊精神，「可是先前明帝……」
先前查出壽仙與明帝有牽扯，此番可是查出了什麼？
他不瞞她，將言咒一事略去，只道對壽仙有所試探，試探之下，「壽仙，畏死。」
成琅先是訝異，而後想過來，「是了，他一個長壽之人，如若不曾看淡，勢必看重。」
至少，較常人更重。
那麼……
眼神一凜，她與他對視，便明白了——他們亦想到了，畏死是壽仙的命門，那麼，這個命門是何時才有？
是越活越久愈不願死不肯死？
還是早在他本該殞命時……
她眼睛一眯，眼裡便多一抹肅厲，若只是畏死還可，但若壽仙為續己命……
肅厲閃過，不及更甚，便覺一道溫潤之力在她發頂拂過，「殿下……」
她一喃，只覺心中躁念被撫，他目光清淡，然她在這清淡里竟感受到類似溫柔的東西，「無需多想，他善惡自有果。」
這便是他的諾了，不論壽仙做到哪一步，他曾做的，皆會受到相應的果。
即便，他犯下逆天轉命，此等惡因。
她平息下來，嗯一聲，徐徐點頭，心中卻知，若真是為了續命，那凡是牽扯的，定是大惡大不容之法，且，壽仙一人，恐難做到，這一次，只怕會牽涉……
明帝，老仙……
一瞬里許多閃過，她看著他，慢慢握住他的手。
「殿下，你辛苦了！」
他笑了，雖清淺，卻明顯，「昨夜說送我，可還算數？」
「算……當然算！」她也懊惱，「我正要說呢，不知怎麼就睡了去……幸好沒有睡過，你幾時要去？我必要送！」
算著時辰，也到這時了，她熱切十足，他倒也不問她緣由，只隨著她，看她指揮著嘗聞駕哪一雲駕，用多少侍從，「……多，人再多一翻，對，再來一行，哎呀，往日只你們殿下，今日不是多了我么，必然要做出不同呀……」
「那個裝點，上次我在另一駕上看到的那個漂亮的雲，讓它來，裝扮起來，務必要做最惹目的一行啊……」
她指揮著他的人，又氣勢又理所當然，他眼底愈緩，彷彿這一幕因等待良久而覺熟悉。
他剋制著，亦學著與這克制長久相伴。
這樣，便很好。
在成琅努力之下，一駕威儀與華美並具，令人矚目非常的雲駕被裝點出來，前有開道著數數，後有護持著數數，赫赫揚揚，且她宮娥里只帶芳姑一個，其餘皆是嘗聞這般的侍從或守衛，一出靈霄宮，便引目光無數。
三十三天皆知太子威儀天然，卻不好這些華美儀仗，這與他不近女色一般，早已深入人心，因此這一雲駕一出，立刻引起矚目，而很快便有人發現，那雲駕之上，並非有太子一人，而是……多了一個女子。
一個女子，一個，貌熟的女子。
——成琅……
成三問！
路過仙者們驚駭難言，誰不知這位舊事勇猛，此番重回三十三天亦是起落几几，他們也漸漸接受了他們的太子殿下或許可能也許大概對這一位有那麼一些不尋常的情誼，但……
但……
但這是太子駕啊！
朝見天君路！
往天宮的路上！
這，這，招搖過境，毫不遮掩！
仙人們心中皆是一驚，雲駕未至半程，消息已經到天宮大殿。
大殿之上，「成何體統！」一老仙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