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詰問
雲駕外，芳姑回稟，原擋路的不是旁人，是那東海龍族公主。
東海公主自另方來，按規見太子云駕當避讓，但成琅這次出來，乘的偏不是早間那雲駕，她出來的急，承的是靈霄宮另一雲駕，比之尋常仙人的雲並無多少特別處，唯一不同的，慎行在側，雲駕有靈霄宮紋樣，這般便足夠令過路仙人退避相讓，然這些人里，顯然不包括東海公主。
她擋在成琅雲駕前，身後是她雲駕，一襲水色淺衣，偏被她穿出了幾分烈烈。
「公主……」她身旁的小宮娥嚇壞，「這可是靈霄宮雲駕，您，您此般，此般是……」
「逾矩？」東海公主冷嗤，「她算什麼矩？」
一介散仙，一無神職在身，二還舊罪未清，不過是仗著厚顏粘纏貴人，竟也狐假虎威？
從前妱陽尚給她臉面，她成三問又算什麼？！
成琅出得雲駕，看到的就是東海公主不屑鄙夷的臉。
「我以為是誰，成三問，你何德何能，令本公主讓路？」
她不說雲駕，只說她，彷彿這雲駕也被她玷污。
芳姑沉臉，「大膽！」
「你才是大膽！」
東海公主驀地出手，然法力還未擊出，腕間一痛，回神，成琅竟不知近了前，她驚：「你！」
「公主，慎言，謹行。」
一字一頓，東海公主瞳中驟縮，一瞬里竟被成琅身上威壓懾到，反應過後，她臉色極難看，成琅卻沒有立刻放開她，無形的桎梏仍在她身，眼前人眼神冷冷：「她是什麼東西，我有何德何能，或許公主該回東海，先學一學神界規矩。」
「你——」
「直視上神，無禮，不識雲駕，無智。」成琅平靜，沒有嘲，也沒有刻意針對，但就是這樣的態度，令東海公主只覺蒙大辱，她狠狠的掙，然以往身無二兩力的成琅，竟也梏得半分不能動。
「你是小輩，今日不馴，我不與你計較，」她冷然，東海公主憤怒，然她氣勢神情，彷彿真的是她對長輩失了禮，這一晃，便聽她誡言：「你的姑姑，東海先長公主與我舊識，我與你姑姑有交，按輩分我是你長。」
「我乘靈霄宮雲駕，不論我神職若何，漫天仙者，皆當讓儲君之駕，你東海來客，是何桀驁，是何自居，竟也敢令儲君駕讓路？」
「我若讓路，爾也敢承？」
每出一句，威壓一分，東海公主在這詰問竟有不敵，最後一句問出，她心中一瞬心虛。心氣一散，眼中便現狼狽。
成琅鬆開她。
這公主，她對她無惡無念，從前有爭，也未曾放進心中，只是現下不同，她在靈霄宮的雲駕上，早有伴儲君出行，在三十三天眼中，她此刻便代表了靈霄宮。
靈霄宮，儲君太子之威，不容一海公主侵犯。
目光在她身上不再停留，轉回身，她向雲駕而去。芳姑快步跟上恭順謙卑的扶她的手。
東海公主在原地，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
「公主……」身旁最近的一個宮娥聲音已帶哭腔。
「退！」
低聲如呵，身後眾人無聲而迅速，方才成琅的話也落入他們耳中，人人都已明白她已並非那昨日成三問，彼時還與他們公主相可一峙，如今怕是……
一個小輩，一聲不馴，這下乘他們公主已然落下。
雲道被避讓，重新無阻，成琅踏上雲駕，公主眼裡憤怒和不甘，「成三問，不要以為你勝了本公主，本公主不過是遵太子，你且得意，本公主倒看你能笑到何時！」
低聲，她憤怒而惡意的，「別以為沒了妱陽你就能上位，別忘了，你還有暗害儲君一條，當年你下界，可是害得太子險些歷劫失敗！」
成琅眸底微暗。
「太子不在意，可也看天君願不願你這膚淺之人在太子近旁，」她輕嗤，彷彿因這話又占回上風，「成三問，你口聲聲愛慕太子，當年還與我姑姑相爭，你所謂愛慕就是太子下界后認他不得？」
「身貌一變，性情一變，你便認錯了人？」
她笑起來，暢快：「你有何顏，敢說愛慕？我真想知道，若真慕一人，竟也能睜眼認錯！」
「彼時太子轉世可就在你眼前，你非但不識，還將心上人作仇敵，假認另一凡人作真人，可笑，真當是可笑！」
暢快嗤聲，她滿意見得成琅色變，「連我也知的道理，你怎這般厚顏，還有臉面賴在太子宮？」
越說越暢快，方才的憤怒此刻都消去，然，雲駕上成琅卻再無意與她相執，她臉色驟然的難看，腦中針扎似的尖利疼楚，極快的閃過什麼，她扶著芳姑的手驀地一緊。
「上神……」芳姑擔憂，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她最能感知到她的變化。
「去，驚鴻宮，不，鸞和殿，去鸞和殿！」
聲低，隱著迫急。
芳姑不敢耽誤，立刻示意，雲駕速行，在往驚鴻宮的路上轉向，徑直往鸞和殿去。
她這一行，得注目無數，不止東海公主，三十三天神官，連同大殿之上的老仙，皆知她駕雲急出，路遇龍公主逞威，而後直往鸞和殿，入內后封殿，靈霄宮的宮衛圍了鸞和殿整整一圈，將其看守死死，尋常人半步不讓靠近。
神官們議論紛紛，都道她心狹善妒，還記妱陽身有天緣之事，現在人不在了，她無處發泄，只能尋到舊宮拿著宮中舊物出氣……
流言甚甚，然成琅已無暇所顧，在轉道鸞和殿時她便知會有怎樣流言，然，進得鸞和殿，她令所有人不得靠近，連同芳姑，皆被排除在外，她令慎行作守，直到她出來，任何人不許入內，頭痛欲裂，她踉蹌著，在門關上的一瞬便忍耐不住。
悶哼一聲，踉蹌在廊柱。
這裡，鸞和殿，所有人都覺她來作威，這裡……比驚鴻合適，她……
單手在眉心，那尖銳的痛意讓她幾乎以為初到招搖山時，受刑，傷身，失骨，痛色難捱，但，不一樣的，她分明又明晰，這與那時是不同的，她這是，這是……
——他生來為太子，此次歷劫若還為太子……
——性情？性情有變，老仙以為……
誰，誰的聲音……
遙遠又模糊，她聽到蒼老的聲音，恍惚里眼前變化，她彷彿又躲在岩壁，彷彿又屏息偷偷聽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