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陷阱
「笨!」老闆附在蘇友仁耳邊,「醉紅樓,我有相好在裡面,保證人進去再也出不來。你妹子長得端正,能賣個好價錢,至少這個數。」他伸出一隻手。
「五兩?」
「五十兩,我說你是不是豬腦子?路我指給你了,怎麼辦,看你自己的了。」老闆背著手走開了。
蘇醒不知道他們嘀咕了些什麼,上前扶住蘇友仁:「大哥,他沒拿你怎麼樣吧?我們走,這種地方,以後別來了。」
「小蘇,我們都是下人,能不來就不來嗎?少東家一個使喚,就不得不從。唉,走吧。」
蘇友仁的腦子轉得飛快。五十兩!他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多錢。五十兩,能抽多少口大煙了?他算不出來。反正,一年應該夠了吧?小蘇呢,在東家這裡,掙到死,也得不到什麼錢。大少爺又要佔她便宜,占夠了,隨便把她配給底下的傭人。被大少爺染過了,人家還會對她好嗎?據說醉紅樓的頭牌姑娘,唱個小曲兒就得幾十兩銀子。小蘇進去了,也許能好吃好喝過一輩子?他們這種窮人,早就不講什麼名節了。只要有錢拿,不餓死,去醉紅樓也是一條好路。對,不僅幫了自己,還幫了妹子,一舉兩得!
蘇友仁打著好算盤,帶了蘇醒徑直朝醉紅樓走。
老鴇帶著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門口,風情萬種地扭腰招手。
蘇醒羞得抬不起頭:「大哥,你怎麼到這種地方來?」
「額——」蘇友仁結結巴巴,「少東家吩咐我來辦點事,你等我,你別亂跑,外面亂得很。」
他磕磕絆絆,差點從台階上摔下來。一個脂粉滿臉的姑娘伸手攙住他,萬分嬌嗔:「爺,小心腳下!」
蘇友仁何嘗被這樣伺候過,這感覺比抽大煙還要酥麻,他的靈魂都在顫抖。當然,如果他有靈魂的話!
老鴇眼睛雪亮,她只瞅了蘇醒一眼,就知道蘇友仁是幹什麼勾當來了。才進了醉紅樓廳堂,老鴇支開身邊的姑娘,盯著蘇友仁,淡淡地說:「開個價吧。」
蘇友仁佯裝不知:「什麼價?」
老鴇指著外面站立著東張西望的蘇醒:「那是你妹子吧?你是不是打算賣進我們醉紅樓?我是明白人,你妹子長得不錯,你說個數,我看我們能不能談得攏。」
蘇友仁受不了這樣直接的討價還價,還打算圓場:「如果不是沒辦法,誰捨得賣親妹子。阿姐,我知道你心善,我把妹子交給你,你保證好好調教,不打不罵。我妹子是聰明人,什麼事一學就會——」
「誰是你姐!得了,別繞彎子,來我這可不是吃香喝辣。我就給這麼多,成不?」老鴇伸手,一根手指張狂豎起,「十兩銀子。」
對蘇友仁來說,雖則拐賣人口這種勾當是開天闢地第一回,大概也算最後一回——誰讓他老娘沒有多生出幾個妹妹來讓他突發橫財呢,但他好像輕車熟路,立即坐地砍價:「阿姐,有人出五十兩買我妹子,我都沒應呢。要不是現在年月不好,誰會把親妹子賣了!阿姐,你看看我這妹子,多水靈,還沒開苞呢。阿姐只要肯調教,她絕對能做醉紅樓頭牌!加十兩,行不行?」
老鴇揚起手絹舞了舞:「十五兩,愛賣不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妹子傻呵呵站著,完全不清楚就要被你賣了。你要再抬價,信不信我讓人出去跟她說一聲,她立馬跑了,你人財兩空。小夥子,別貪心,見好就收。」
蘇友仁咬牙跺腳:「行!就十五兩。拿來。」
老鴇差人拿來銀子。
蘇友仁沒見過這麼多銀子,湊到嘴邊咬了又咬。
「小子,都是真金白銀,我們醉紅樓是金字招牌,絕對講信用。」老鴇拍怕他的肩膀:「不過,醉紅樓也有醉紅樓的規矩,你別跟我耍花樣,人給了我,是生是死,與你再無關係。來,在契約上按個手印,我們銀貨兩清。」她不由分說,捏起蘇友仁的大拇指,拖到桌邊,對著一張紙按下去。蘇友仁不識字,不曉得上頭寫了什麼,反正大概就是賣身契一類。錢已經到手,大煙館遙遙在望,他等不及了,按下手印,隨便叮囑幾句,從醉紅樓後門跑了。
蘇醒在門口等了半個時辰,總不見蘇友仁出來。她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良家女子進不得,但大哥遲遲不出,她懸著心,只好跟門口的姑娘打聽。嬌媚的女子攀上她的手腕,親昵地喊她妹妹,將她領到老鴇跟前。老鴇見了她,就像見到白花花的銀子,笑得臉上的脂粉跟著抖了幾抖。
「你是小蘇吧?你大哥將你交給了我們醉紅樓,以後啊,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蘇醒困惑不解,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家?哪有正經女子來醉紅樓安家的,我知道你們都是——」她說不出口。
「妓女?是嗎?」老鴇笑得溫和且自嘲,「你別不好意思,當妓女也沒什麼不好。我們靠自己本事吃飯,不殺人犯法,不明偷暗搶,光明正大得很。小妹,我看你還是沒搞清楚,你哥蘇友仁已經將你賣給我了,你看,這是契約,白紙黑字,手印都還熱乎著呢。」
蘇醒不識字,但她知道凡是契約按了手印就立即生效。她不敢信:「我大哥絕不會賣我!你們騙人!放我出去,我要報官,告你們強搶民女,逼良為娼!」
「告我?呵,好大的口氣,來人,把這不識抬舉的丫頭押下去,關起來,餓三天!」老鴇話音剛落,兩個彪形大漢衝進來,一左一右,像拎小雞一般將蘇醒雙手反綁在後。
「無恥!我要報官,我要報官!」蘇醒嚷嚷,拚命掙扎。她始終不信,大哥會賣了自己。這裡面一定有誤會。妓院都干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她一定要報官!
彪形大漢正要掌嘴,老鴇笑盈盈地揮著手絹兒:「別,打壞了,我拿什麼換銀子去!」她伸手摸了摸蘇醒的臉,「多水靈,我可捨不得。讓她叫,勁使完了,好戲才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