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無顏領袖(二)
【下午三點,布魯林市,舊城區】
「但關於這個問題,我不能做過多的解答。」十焉緩緩地說道。
「我只能告訴你,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攻下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城市,任何一個國家。」
「在暴力方面,我們沒什麼好怕的。但我們不是暴徒,僅此而已。」
雷看著十焉輕描淡寫地說著。沒有炫耀,沒有欺騙,只是如自己所願,告訴自己實情。
「那你們與清道夫交手過嗎?」雷問道。
「當然。」
「結果如何?」
「請看這個。」十焉起身,走至辦公桌旁,打開抽屜,將放在裡面的平板電腦拿了出來。
「這段影像,就來自於兩天前的長林市。」十焉說道。
「兩天前?也就是撤離途中的事嗎?」雷一邊看著畫面,一邊問道。
畫面由第一人稱視角錄製,顯然由是裝在某個人身上的記錄儀導出的。
畫面很顛簸,能看出是在跑動中。
畫面中入眼的有五個人在戰鬥著。
刀劍,槍炮,各式的武器交錯著,但是局勢卻是壓倒性的。
被異礦所覆蓋的粗壯手臂將猛劈而來的劍刃擊碎,結實的肩膀頂起穿著厚重裝甲的異能戰士,將其狠狠地撞入牆壁。
抓住襲來的長槍,用力拉扯,隨後用臂膀將靠近的戰士一擊打翻在地。
從槍炮中射出的鎖鏈貫穿了那黑色身影的右手,卻被他反過來利用,作為武器,揮舞著將另兩人擊倒。
離得越來越近,拍攝者正以飛快的速度徑直朝已經打倒了四個異能戰士的黑影衝去。
黑影也朝拍攝者的方向轉過身來,露出自己的臉孔。他是個感染者,面龐還很乾凈,只是渾身被異礦所包裹。
男子吼叫著,朝這邊奔來。
「自爆程序,啟動。」
這是這個錄像里出現的第一句話。
沉著冷靜,而且堅決。
男子的拳頭擊打在了拍攝者的胸口,拍攝者被打飛了出去,男子則撲倒在地。
巨大的聲響從男子身下爆發,連帶著堅硬的異礦外殼,連帶著皮肉一同飛散。男子昂起頭痛苦地大叫,然後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畫面到這裡就戛然而止。
「這不足以說明你們的實力。」雷說道。
「但它足以詮釋阿卡迪亞。」十焉說道。「在畫面上出現的每一個人,現在都身處在這裡。他們都在接受著治療。」
「他們以為我們會殺了他們,但事實上,我們救了他們,從他們自己手裡。」
雷咳了一聲:「那接下來呢?」
十焉說道:「他們不過是被欺騙,被蒙蔽,才對感染者犯下重重的罪行。但是經過正確的引導,他們也能重拾人性。」
「在這裡,過去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將來。我們能夠原諒他們,他們也早晚會原諒自己。」
「我們反對歧視,所以我們也不會對他們抱有偏見。」
雷說道:「難以理解,就算你有那麼大的慈悲,可其他感染者也不過是普通人。你怎麼讓他們也這麼想?」
十焉將平板放在了桌上。
「你難以理解是正常的,一般人都會難以理解。只有當事人可以理解。只有經歷了最深刻的災難,人類才能獲得最美好的品質。」
「而我們,就經歷了最深刻的災難。」
雷不再問了,他想知道的,已經七七八八。剩餘的,不過是細枝末節。
雷從桌上拿起茶杯,在十焉的注視下,一口喝了下去。
就像衝鋒前的戰士喝光了最後一口烈酒般,雷顯得那麼地豪邁。
雷哈了口氣,把茶杯立在了桌上。
然後是長久的靜漠。
十焉面具下的臉露出一絲微笑。
「你要我做點什麼?」
【下午六點,布魯林市,雷的新家】
會面很成功,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雷想找到接下來的方向,十焉幫他找到了。
但現在似乎該稱呼他為領袖,或者救主,畢竟現在自己也是阿卡迪亞的人了。
雖然這個領袖顯得謎團重重,無論是名字,穿著,還是過去。但是,誰沒有點不想讓人知道的事呢?
接下來,自己只需要等待下一次行動,就和以前一樣。
【晚上七點,新奧格歐洲支部特殊醫療區】
「所以你這次來,除了一些水果還有這個小朋友,還帶了什麼嗎?」薇歐拉躺在病床上,無數的插管深深地刺入她的身體中,藍色的血管在她已經有些蒼白的皮膚上顯得尤為明顯。
「我沒想到你能被傷得這麼重。」傑里科把帶來的慰問品放在了床前的電視柜上。
「誰知道呢。你特意過來,就是來給我說些不痛不癢的話嗎?」薇歐拉說道。
「你不歡迎我嗎?」傑里科說道。
「也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以這個樣子見人讓我很不舒服。」薇歐拉說道。
「那達莉婭,你出去。」傑里科扭頭看向達莉婭。
達莉婭聳了聳肩,做出無奈的神色,然後朝病床上的薇歐拉擺了擺手,薇歐拉回了她一個微笑。
於是就像傑里科命令的那樣,達莉婭出去了。
「你這樣會讓人誤會的。」薇歐拉說道。
「是嗎?我不怎麼會和人打交道。」傑里科說道。
「說吧,是什麼事。」薇歐拉問道。
「關於長林市的事。你應該知道,清掃長林市的部隊又遭到了襲擊,並且有不小傷亡。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有人在組織救援,有人在阻礙我們的部隊入城。」
「讓我真正感到震驚的是,有人能阻礙我們的部隊入城。民間組織,恐怖份子,阻礙擁有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軍事實力的新奧格部隊,而且還成功了。」
「這可是頭一次。」
傑里科說著,眼神越來越微妙。
薇歐拉看著傑里科,說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們要警惕起來。」
薇歐拉露出無奈的笑容:「你覺得我還不夠重視這件事?」
傑里科道:「無意冒犯。但經過這次事件,你也該明白了。」
「以前,你所謂的清道夫部門乾的不過是屠戮,所以你的成果很好,比起負責對付異獸的來說,數據要好看太多。」
「但是現在,屠戮變成了戰鬥。從只殺不死到了或殺或死。結果就是現在這樣。」
「那是因為他們沒變,但對手已經變了。從沒有組織,沒有防備的平民,成為了組織嚴密,仇恨滔天的暴徒。然後,他們就有點吃不消了。」
薇歐拉的眼睛盯著彷彿睥睨著自己的傑里科。但她已經無話可說,因為傑里科說的全是事實。
清道夫的本質就是劊子手,而不是戰士。哪怕時常在訓練,但是缺乏真正的戰鬥經驗。
「薇歐拉,我已經向總部申請了,建立清道夫支部—剿滅部隊。然後會獨立於你的領導之外,由我全權負責。」
傑里科說道。
「那真是恭喜你了。所以你來找我,是來給我報喜的?」薇歐拉冷冷地說道。
「只是來通知你一下。我會從你的人那裡挑選出有資質的人轉入我的剿滅部隊,進行訓練。以後,有關於戰鬥而非清掃的任何活動,都由我全權負責。我獲得了聖主的許可,所以到時候不要見怪。」
傑里科說道。
「行了,我明白了。還有什麼事嗎?」薇歐拉嘆了口氣。
「沒別的了。我還買了花,到時候會讓他們擺在你這裡。如果你覺得孤獨,又不好開口,我也可以派人來陪你。祝你早日康復。」
傑里科說完,轉過身揮了揮手,便離開了病房。
薇歐拉看著傑里科離去的背影,一言不發。
傑里科辦事一直效率很高,從他對自己的態度來看,他也只是來辦事而已。
傑里科的剿滅部隊的創立,意味著清道夫的大半指揮權都會交到他手上。也就是有關於戰鬥的指揮權。
但是,有什麼關係呢?能者上位,是理所應當的。而且,現在多了一個人幫忙,工作負擔也會減輕。自己就可以多點時間做想做的事……
薇歐拉想著,又覺得這是件好事。
【晚上九點,布魯林市,行政大樓】
「無面者先生,您還要多少才……」有些年邁的男人臉上皺作一團,顯出一個獻媚的笑容。
「我要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少不了你那份。這個城市的運轉,並不需要那麼多異礦。多的只能出口,我幫你省去了出口的麻煩,直接交到我手裡,你也得到更多,你還想抱怨什麼?」十焉說著,用手上的叉子指著男人。
「哈…是的…但是我怕上面查下來,畢竟數據上不好看。」男人用手帕擦著汗。
「你怕上面,不怕我?」十焉的語氣很平靜。
「那是沒有的事…」男人舔了舔嘴唇,偷偷抬眼看向十焉。
那副白色面具正正對著自己。
「我看你倒一點也不怕我。你派來調查我的人,派來殺我的人,可真不少。」十焉還是平靜地說著,沒有任何波動。
「那是我愚蠢!還請饒我一命!」男人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趴在地上拚命地磕著頭。
「好了。吃飯的時候要乾淨,別把你那衣服弄髒了。爬起來。」十焉命令道。
男人顫巍巍地爬了起來:「無面者大人,您還一口沒有吃……」
「你想看我吃東西?」十焉發出如引擎啟動般斷斷續續的笑聲。
「那就看吧。」十焉把手伸向桌上帶著血絲的牛排,然後緊緊握住。
手有節奏地捏著,甚至手腕也一鼓一鼓地,彷彿真的在吞咽。
事實上,牛排也已經不見蹤影。
「其他的我不想吃了,你安排得太多。把你辦公桌第二個抽屜的手槍給我。」十焉說道。
男人心中一驚,他不知道為什麼十焉對他的東西這麼了如指掌。但他還是照做了。
十焉接過槍,將面具掀開一部分,露出自己的嘴巴。
十焉把槍深深地插入口中,然後連扣了一下扳機。
槍聲起起伏伏。十焉帶上面具,將槍還給了男人。
「明白了嗎?槍彈對我沒有用。不要再有僭越的想法。至於什麼數據不好看……論造假,你比我在行。」
十焉說著,走向了窗戶,然後跳了下去。
男人飛跑到窗戶邊,四處張望著,卻發現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