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訓練之後
【下午十六點，新奧格歐洲支部，醫療區】
「真是抱歉，我該早點停止的，我不知道虛擬訓練的負擔這麼大。都是我的錯。」傑里科一臉歉意地看著才醒過來不久的達莉婭。
「你如果不想吃飯的話，這裡有補充能量的飲料可以喝。醫生說你現在只需要休息就好了，如果還有什麼狀況，要及時給醫生說。」傑里科又說道。
虛擬訓練過後，達莉婭的出血並沒有立刻止住，而伴隨的還有間歇性的昏迷和無力，僅僅一個上午，傑里科的訓練已經讓之前還能活蹦亂跳的達莉婭變成了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雖然出現了昏迷的情況，不過不危及性命，而且現在達莉婭也已經安置在了醫療區，所以問題倒不是太大。起碼在新奧格這裡來說，問題不是太大。
但這是自己的失職，傑里科想道。
達莉婭的手放在被子里，現在是夏天，她不冷，但是手放被子里還是要合適些。達莉婭雖然很虛弱，但是她的腦子還是運轉著。
她看著傑里科，無話可說。
今天是訓練的第一天，而且自己還沒能完成所有的內容。傑里科告訴過她，訓練會循序漸進。但這種等級的訓練量已經讓自己吃不消了。
達莉婭並不想責怪傑里科，責怪這位大人物，這麻煩完全是自己引起的。
無論是在博物館的失控，還是考試時的暴走，又或者是現在的虛弱，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太沒用所導致的。
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埋怨這個想要幫助自己的人呢？
所以，現在她只是埋怨著自己，並沒有去聲討傑里科。哪怕他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嗯。」達莉婭回應道。
聲音很小，氣息也很微弱。
「我會打攪到你嗎？」傑里科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對於達莉婭來說可能太大了，所以他壓低聲音，指著自己說道。
「不。」達莉婭簡單地回應道。
但這次的聲音明顯要比剛才重一些。她知道傑里科是個好人，所以她不想讓傑里科過度自責。
「那就好。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傑里科說道。「也許你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那就再好不過了。畢竟這些事都是些很無聊的事。」
「我要講了。是關於我自己的故事。你願意聽嗎？」傑里科問道。
達莉婭看著這個眾人口中的傳奇，看著他什麼事都謙謙有禮地詢問自己，看著他嘗試著想辦法讓自己感覺好些。
自己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達莉婭眨了眨眼，微微動了動腦袋，表示同意。
傑里科笑道：「那我就說了。」
……
傑里科滔滔不絕地講著，出乎達莉婭的意料，他沒有講自己過去的偉大和功績，沒有講他超凡的才能，沒有講他驚人的勇氣。
他在講著自己的失敗。
他說他以前也和今天的達莉婭一樣，訓練後會嘔吐，會尿血，全身都像灌鉛般沉重。
他說在戰場上，自己的右手骨折了三次，腳踝碎裂了五次，肋骨斷過兩根，眼睛險些失明。
他說他也有無數個夜不能寐的夜晚，來自基因深處的低語讓他失心發瘋。他說他定期都要私自做心理檢查，來確保自己沒有被腐蝕了心智。
他說有時自己的胸口會出現就像被鎖鏈撕扯般的劇痛，隨時隨地，他花了很久才做到面無表情地忍受。
他說他曾經與一頭異獸戰鬥了一整天，然後在他艱難獲勝后，卻發現什麼也沒守住。漫天的火光吞噬著已然支離破碎的城市。
他說他也被質問過，他也因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失落過，他也從未一帆風順。
傑里科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帶著一種平靜的微笑，就像這些事才是他真正的成就，才是他真正值得驕傲的事。
人總是願意聽到他人的痛苦。傑里科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他並不覺得達莉婭會以他人的痛苦為樂，但是她肯定更想聽這些失敗，而不是自己的成功。
不過這也不是傑里科真正想說的，他想鼓勵達莉婭，讓她知道哪怕是光鮮亮麗的自己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而直到現在，傑里科也並未如實地告訴達莉婭她的由來。
傑里科只是編了些蹩腳的故事，告訴達莉婭她是獨一無二的，是天生擁有超凡力量的，所以她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來掌控它，以成就一番大事業。
傑里科決不會告訴她，她是個失敗品，每一批次只會有一個成功品，而那個成功品不是她。
傑里科也不會告訴她，如果沒有那場事故，她的命運就是被銷毀，或是作為一個與異獸同歸於盡的道具。
傑里科並不相信那個沒有理論依據，只是經過非常粗糙的統計得出的結論。而且，傑里科也從不相信什麼命中注定，所以他也絕口不提此事。
最後，傑里科明白，如果告訴了達莉婭事實，那麼她有可能永遠都無法掌控這份力量，無形的鎖鏈會限制她。
傑里科講完后，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心思全部投入到了達莉婭身上。是出於對恩師託付的負責？還是自己性格上的敬業？又或是對於那些被自己殺掉的傑里科們的愧疚？
但這並不重要，自己一定要讓達莉婭學會掌控這份力量，並非是要她成為一個出色的戰士，而是要讓她能夠正常地生活。
新奧格所虧欠她的東西，就由自己來補全。
雖然還有更大的良善等著自己去做，但現在，他想先完成這一個。
達莉婭已經在傑里科越來越低的聲音中睡著了，傑里科聽到門那邊傳來微微的響聲，扭頭看去。
一個身材高挑，有著一頭長長的，扎著複雜髮型的金色長發的女子走了進來。
她穿得很考究，就像是要去赴宴一樣正式，紅色的禮裙讓她的皮膚更顯白嫩。
她的眼神在房間各處遊走著，碧綠色的眼瞳在微眯的雙眼中悄悄轉動。臉上掛著的微笑，就好像經過精心設計般，幅度正合適。
無論是誰都看得出來，她沒有惡意。
但傑里科除外。
「希婭，你怎麼會在這裡？」傑里科說道。
「哥哥，我是來看望薇歐拉的。但是我聽說你也開了個病房，所以特地來看望你。」希婭說道。「但看起來並不是你自己需要病房。」
「的確不是。我沒和你說過這事，總之我現在是這孩子的監護人。你打扮得很…漂亮。我猜你不只是來看望薇歐拉的。」傑里科說道。
希婭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唇前，又指了指閉著眼的達莉婭：「我們別吵著她了。換個地方說吧。」
傑里科從達莉婭床邊的椅子上站起來，然後坐到了離達莉婭距離較遠的沙發上：「不，我就在這。吵不到她。」
希婭露出無奈的表情，從門邊走到了另一個沙發邊，小心而優雅地坐了下來。
「的確。我不是專程跨過大海來看她的。」希婭打量著周圍，最後把視線落到傑里科身上。
「有一場相當重要的會面等著我，然後我順便來這裡看一看。」
傑里科說道：「是政客，還是商人？」
「比那些難辦多了。是一個感染者救助會的頭目。」希婭說道。
「那對你來說不是挺輕鬆的嗎？殺人比操控人容易多了。」傑里科說道。
「恰恰相反。我是去談合作的。如果沒有必要，我不會動手。」希婭說道。
傑里科皺了皺眉頭：「合作？還真有瘋子敢來和新奧格談條件？再說了，其他國家對感染者的政策先不管，我們可是要全部撲殺，這點所有人都明白。有什麼合作可談？」
希婭露出微笑，彷彿是在嘲笑傑里科的無知：「大哥你雖然只專心於對異獸的戰鬥，但是你也得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畢竟，你和我都是真正的局內人。」
「對於那些獲得了異礦力量卻與我們作對的，我們當然要殺。而那些即將獲得力量，會成為不穩定因素的，我們也要殺。但是對那些聰明人，尤其是那些不好對付的聰明人，我們就得換種方式了。」
傑里科露出一種微妙的表情：「我才建立了對付這種感染者組織的特工部門，你們就在另一邊和他們談合作……真行。」
希婭用輕快的語氣說道：「各不干涉嘛。對了，這孩子怎麼了，為什麼要讓你來照顧？我完全不知道這事。」
希婭簡單地就繞開了話題。她並不想和什麼都不明白的傑里科說上太多，只不過她也沒想到，傑里科所知道的東西，和一般的異能戰士差不多。看來，他並沒有得到真正的信任。
「說來話長。」傑里科說道。
「沒關係，離我出發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我可以好好和你聊聊。」希婭露出微笑。
傑里科雖然討厭希婭，但是現在看來希婭是鐵了心要待在這了，那他也沒有辦法。
所以，傑里科也露出和希婭一樣的微笑，慢慢地和她有說有笑地交流著，就像真正的兄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