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獨孤和怔愣半晌隨後苦笑問道：「那我如今的感情是真的嗎？」那小童難得沒了回話，故而搖頭道：「人心反覆，感情更是難測。或許是因妖法所迷，或許也是公子真心。總是要將法術解除后，才能知道。」那孩子直到回到熠芷身邊都因著這問題有些迷茫，熠芷看了奇怪故而詢問道：「出什麼事了？」那孩子先是將獨孤和的安排回答仔細與她說了，熠芷點頭道：「看樣子他想明白了，但這不該讓你如此，可是還說了什麼？」那孩子思忖著把獨孤和的情況說了，而後問道：「妖法當真可以亂人心神至此？能讓人覺得要鍾情一生？」熠芷道：「術法一類確實多少可以控制人心，但卻做不到控制感情。」那孩子問道：「可是我與師父從前時常見到有人被妖所迷。」熠芷道：「但那不是直接控制感情，感情一事連人自己都無法控制，妖又能如何？」

那孩子疑惑問道：「那妖又是如何迷惑人的？」熠芷思忖道：「多數修為不高的是用化形術，化一個最美的化身。如此來迷惑人族，一般對付的都不是什麼心智堅定而是貪財好色之輩。稍稍買弄些風情，便可以將人迷的神魂顛倒。修為再好一點的是障眼法，此法可讓自己在人的眼中化為最美最喜歡的模樣。歸根結底是利用人本身就存在的感情，自然算不得控制感情。這兩種其實都好解決，解除了術法看清了真相便可。但獨孤公子這般卻是難了，怕是不好解決。」那孩子問道：「接觸術法不就好了，周遭一切儘是虛假只要恢複本身記憶不就好了。」熠芷卻蹙眉搖頭道：「哪怕一切儘是虛假，可他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的日子以及在這裡的生活的歲月卻不是假的。」

那孩子聞言一頓隨後怔愣說道：「時間是真的，那麼隨著時間產生的情感也會是真的。」熠芷點頭道：「不錯，哪怕恢復了記憶，可產生的感情不會消失。到時候怕是反而陷入矛盾之中，不過折磨自己罷了。」那孩子思忖一下道：「那抹去他的這段記憶？」熠芷輕嘆道：「逃避是個辦法，但我獨孤公子未必願意。他大抵，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結果。」那孩子垂眸悶聲說道：「他不能算是個壞人。」熠芷慨嘆道：「無論因為什麼他做了惡事，而且這不是什麼冤讎有報。他害得都是來此地的無辜之人，他確實也是無辜不假，那那些人難道死有餘辜？就算天道不罰，如你所說，他不是個壞人，那他就更過不了自己那一關。無可奈何……」

那孩子也是懂得這些道理的，從前倒也不是沒見過好好的人家被妖害得家破人亡的。故而只得嘆息一聲道：「莫非人就不是妖的對手，一旦被妖盯上再無反抗可能？」熠芷眼珠一轉說道：「卻也不是，你也該是只見過胥蓉一個修為極高的妖怪。其餘妖怪不過以色以財引誘人心中的貪嗔痴年念，人心若無一瞬惡念他們多數也是不敢近身的。」那孩子卻道：「這倒是難了，哪有人人都是聖人的道理。這天下多的是不善不惡之人，既有善行也有惡念，卻又該如何是好？」熠芷輕笑道：「妖其實也不是一步便可以徹底讓人墮落，其實在人拋卻本心前也是可以發覺此舉不妥。只要及時收手，便可控制本心不被妖物所迷。就如同如今的獨孤公子，哪怕是胥蓉幾次三番篡改記憶，該覺得不對遲早還是會發覺的。」

那孩子也不答只看向熠芷道：「姑娘看著也不比我大幾歲，怎的彷彿知道的比我師父還要清楚？」熠芷聞言一怔輕笑道：「眼睛是會騙人的，你也修仙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那孩子歪頭道：「那姑娘是駐顏有術的人，還是逐漸多年的妖？」熠芷被他小大人的模樣逗的一樂，故而輕笑著說道：「那倒不是如今要緊的，要緊的是無論我是人是妖你都要幫襯我。」那孩子聞言低頭道：「確實是人是妖又如何？如今的世道人不人妖不妖，沒什麼分辨的必要了。」熠芷聞言輕嘆道：「待到此間事了，你可有要我去辦的。」那孩子聞言一怔隨後苦笑道：「姑娘睿智，但既然知道連公子那樣被人利用都無法原諒自己，我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們害人還多有參與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報應？」

熠芷看著他隨後只能扭過頭去道：「你每每提起獨孤公子總是不說他處境是否有威脅，直說他被人利用，我便知道你未把自己算在內。」那孩子卻笑起來說道：「師父當年留我在此說今年會有人來渡我，我原以為他是誆我的。熠芷姑娘，我師父的屍首在全輝山灰飛煙滅沒有牌位。我也不打算埋骨他處，若是我留了全屍勞煩姑娘幫我把骨灰也揚在全輝山。我雖想去找我師父，但我作孽太多想來是入不得輪迴的。能和師父在一處，也算是我造化了。」熠芷嘆息說道：「我曾遇見過一戶人家，原本都是善人。卻因著國師作孽，清醒著步入歧途卻也是救不了他們。我雖知公理，也知他們確實傷害無辜該有必報。但我卻覺得不平，國師若不是下場比你們慘烈百倍，也算不得公道！」

那孩子呢喃道：「公道……公道……我是做不到的，勞煩姑娘了。」熠芷受不得他這樣的禮，側身躲過說道：「但凡我們來的早些，或者發現的早些……」話未說盡那孩子卻笑起來道：「哪有這樣的道理，害人的心安理得，救人的痛苦不堪。姑娘你沒錯，救人一事也不是你一人之責。你來了，就代表還是老天有眼。」熠芷卻抬頭看了半晌道：「他有眼的太晚了，若真有眼就不該由著他們作孽。」那孩子倒是看的開些說道：「看樣子姑娘來人世不久，來日就不會這麼義憤填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