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教席武師

第七章教席武師

武館大院內,有不少弟子在習武,有的在扎步出拳,有的在舉石練力,有的在相互拆招喂招。

元夕跟著那名弟子往院內走去,想著自己好像在四歲的時候就開始練習這些了吧。

眾人坐在大廳,目光看向門口,都想看看成雲德口中的少俠該是如何丰神如玉,氣宇軒昂。

只見弟子帶著一位身穿粗布衣,背著破布包裹的少年走了進來。

少年個子不矮,在座幾位只有張仲謙身高與之差不多,他長發隨意束起,劍眉星目,臉瘦面微紅,鼻樑很挺,單看面相,是個英氣逼人的少年。不過這身穿著打扮,確實與在座眾人心中的少俠形象相差太遠。

連坐在主位的成雲德心中也有些疑惑,這一打眼,就好似個農家少年郎。可趙千鈞在信中明確寫到,

「這名叫元夕的少年,師承不俗,其師是隱世高人,這少年盡得其師真傳,弟子親歷,其武藝非凡,在弟子看來,此子必定非池中之物,還請師父看在弟子多年還算孝敬師尊的份上,助其在平南城落腳,結個善緣。」

趙千鈞可是親身領教過山居士師徒的不俗。

成雲德倒是很相信自己這個記名弟子的話。

趙千鈞在信中所言是怕師尊誤會,以為元夕與當初的自己一樣,需要師尊的幫助才能討口飯吃。無論是對元夕還是對師尊而言,他不交待清楚,都不太好。

眾人疑惑,打量了一下元夕后又看向成雲德。

成雲德原本是想起身的,但是看到元夕進來后,卻沒有動彈。

元夕沒有注意眾人的眼神,跟著弟子進入大廳后,目不斜視的他便看到了坐在主位的人,趙大伯的師父,成老前輩。

元夕上前拱手行禮,

「晚輩元夕,見過成老前輩。」

行禮過後拎起手中茶葉,

「路過茶莊,看這茶葉不錯,給您捎點過來,您嘗嘗,合不合口?」

已經起身的成雲德笑著接過茶葉,遞給下人,

「少俠客氣了,千鈞的書信我已看過,我這裡雖說不大,幾間客房還是有的,你要是不嫌棄就暫且在這裡住下,剩下的事我們從長計議。」

元夕再次行禮,

「成老前輩您折煞晚輩了,少俠一稱愧不敢當,您叫我元夕就行,既然來到貴府,那就悉聽尊便。」

不過以元夕的性格,還有師父的教誨,他都不會留在雲德武館吃白食。當然,他也知道人家也不會留自己吃白食。

暫時應下,後續安排還要再與成老前輩商量一二。

元夕解下包裹,拿出那張虎皮,

「成老前輩,這是趙大伯托我帶給您的虎皮。」

「哦?」

成雲德心中疑惑,趙千鈞在信中可並未提起此事。

接過虎皮,成雲德雙手在皮面上來回摩挲,不住點頭,

「不錯,不錯,真是張好皮子!」

見成雲德收下虎皮,元夕也算了了心中所願。

成雲德喊來下人,叫人收拾出一間客房,讓其帶著元夕去歇息。元夕也看出廳中幾人似是在議事,再次拱手言謝后,隨下人而出。

元夕離開后,大廳里又熱鬧起來。

「師父,這就是您說的少俠?我看怎麼像是個山村小子,來咱們這學武的啊?」

「爹,您剛才是跟我們開玩笑呢吧?」

成雲德伸手示意大家安靜一下,然後緩緩說道,

「相人相面,但大多數人看人都是先看衣著,所以才有了人靠衣服馬靠鞍這句老話。」

已經回身坐下的成雲德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所以說眼力二字才顯得格外重要。適才那少年元夕,你們就只看其表,年紀輕輕,衣著樸素。若不是千鈞來信,我有心留意,老夫或許也就走了眼。自打他進屋之後,我觀其步伐,氣息,體魄,我便可斷定,這元夕當得起少俠二字,他一定是經過高人調教出來的高手,而且從氣勢上來看,他應該是經歷過真正的廝殺。」

聽成雲德這麼一說,成是非還是不大相信。

「爹,您說這少年是個高手?怎麼個高法?能打得過我對面這幾位師兄么?」

成雲德笑了笑,

「說句滅了自家威風的話,如果爹爹看得沒錯的話,恐怕目前爹爹都不是他的對手,要說十年前,不,五年前,爹爹或許可與之抗衡一番,畢竟拳怕少壯,歲月不饒人,不然何至於讓那倆廝逼得老夫難堪至此?」

成是非一聽,既然父親都這麼說了,那應該是差不了了。

坐在一旁的張仲謙進而說到,

「小非,你不知道,說句得罪岳父大人的話,咱們武館相對於那些大門派來說不過是些花拳繡腿,上不得大檯面。不過那些大派也不會把本門重要功夫傳給普通弟子,一般都是祖師堂嫡傳才行。他們的普通弟子,不過是比我們武館教出來的弟子招式耍的更好看些,更能打一些而已。」

成是非倒是好奇了,

「姐夫,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我家不是做布匹生意的么,經常走南闖北的,為了防山賊土匪,還是要雇一些好手幫忙護衛,所以還是知曉一些的。」

那些個做護衛買賣的,哪個不得說一說自己是什麼宗,什麼門的,再耍上幾手漂亮的功夫。世道太平,這種護衛買賣還是很熱門的,畢竟山賊土匪都是些吃不上飯的人落草,會功夫的不多。

說完之後,張仲謙沖著成雲德說到,

「岳丈,那少年師承您可知曉?之後您將作何打算?」

成雲德聽完自家姑爺的話,先對著兒子成是非說道,

「非兒,你姐夫家買賣大,見識廣,以後可要多跟你姐夫學習學習!」

成是非點頭應聲后,成雲德繼續說道,

「千鈞信中並未明言少年師承來歷,怕是有不便之言。有些人,喜歡招搖,而有些人,卻恰恰相反。你看那元夕,穿著對他而言,其實並不重要,剛才你們沒有跟他面對面,在我看來,這是一個極度自信的少年,不是那種無知無畏的自信,而是人家心中有底氣。」

看了眼眾人,成雲德繼續說,

「不說別的,讓你們去將軍府或者城主府中,你們自己是什麼心態?看著他是個鄉野少年,可想一想,有哪個沒見識的少年會像他舉手投足間這般輕鬆?」

說完,他看向張仲謙,

「適才仲謙問我,之後作何打算,其實我這裡也沒想好。剛開始我也想著讓他幫著咱們武館,但是如何開這個口,我還沒想好,如果僅以這點幫助就勞煩他人出手相助,這可不是我成雲德的做人準則,等我與那元夕少俠接觸接觸再議吧。」

說完,成雲德拿起虎皮,

「這張虎皮,你們剛才都聽見了,元夕少俠說是千鈞托他捎給我的,可千鈞在信中並未提及此事,況且這虎皮一看就是成皮好幾年的了,千鈞曾經給我一張熊皮,在我的書房的椅子上鋪著呢。他年年都來看我,何至於讓元夕少俠給帶過來?所以這張虎皮可比元夕少俠拎得這包茶葉更有嚼頭。」

掂量著茶葉的成雲德一笑,是個有意思的少年。

眾人散去,成雲德起身去找元夕。

平南城守軍大營,周伯昌與吳仲已帶人回營,在呂一平的大帳復命。

呂關雎已經被關在了家中,說是關在家中,不過是不讓她離開平南城罷了,要讓她老實呆在家中是不可能的。

但爹爹的大帳她是不敢去的。

不然她對不起爹爹對她說的那句話,

「關關,爹求求你了,做個姑娘吧!」

姑娘就姑娘唄,本姑娘就做個姑娘。已經換回女裝的呂關雎在平南城的大街上閑逛。

大帳中,呂一平已經知曉了二人的調查結果。

他心中大體有個判斷,看來還真是荊州那邊了。等鄭叔遠和王季回來后怕是要動身去趟子陽城了。

想起馬匹,他想起了那個少年。

坐在大座上,右手食指輕敲書案,他抬頭問周伯昌,

「伯昌,你說是那少年是騎著那匹馬回來的?然後又去馬市賣了馬匹?」

周伯昌說道,

「是的,將軍,您是說這少年可能有古怪?」

呂一平搖搖頭,

「我不是說這個,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何那少年會撿到這匹馬?按照你們的說法,少年應該在你們前面,但是你們回來的路上是不是沒有再見到這個少年?還有那位暗中出手幫助了你們的人呢?我記得王季說過,他提出想要把這匹馬帶回來,卻生出了意外。」

呂一平看了眼二人,

「你們倆再想想,還忽略了什麼?」

周伯昌回憶了一下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似乎抓住了些線頭,拱手抱拳,他沉聲說道,

「是卑職疏忽了,還是將軍看得全面。經將軍提點,卑職想到一點,會不會是那少年背後有人保護他?」

呂一平點點頭,這時吳仲也開口了,

「將軍,您的意思是,因為那少年的緣故,所以他背後的人救了我們,而原因可能就是我們買了那少年的熊皮。」

這時候周伯昌接著說道,

「之前倒是沒把這兩件事情聯繫在一起,老二,仔細想想,這個少年見到我們的時候,倒是真的不太像一般鄉野少年那般,你記不記得他與老四的對話。」

吳仲點點頭,

「那少年當時太鎮定了,現在想想,在他眼中,我們與他都是一樣的,並無差別。」

聽著二人的對話,呂一平在大帳中踱步,

「這少年又是什麼來路呢?如果他背後真的是那位救了你們的高人,那麼這個人真的就會因為一張熊皮而救了你們?說不通,說不通!」

聽了呂一平的話,二人也眉頭緊皺,周伯昌想了一下然後說道,

「難道是有計不成,讓那少年接近我們?」

聽大哥這麼一說,吳仲也接過話茬,

「大哥,你不是說對方也飛石阻擋了你一下么?這又是何意?這少年隻身騎馬入城,然後又賣馬,是在給我們一個信息么?」

呂一平聽著二人的話,心中也有所想,他更感興趣的是少年背後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

「現在還不太明確對方的想法,我們目前最好是靜觀其變,等鄭叔遠和王季二人回來,我們先確定一下,那五個人是不是真的逃往了荊州。」

二人稱是,退出大帳。

元夕對自己的房間很滿意。

房間快趕上他在天虞山的山洞那麼大了,傢具齊全。

將包裹放在桌子上,元夕給自己倒了杯水。茶水是下人剛剛沏好的,有些燙,茶香撲鼻。

坐下來的元夕盤算著該如何開口請成老前輩指導一下自己接下來的謀生路。

門沒有關,成雲德到門口便看到了坐在那沉思的元夕。

元夕聽見腳步聲,抬頭一看,是成老前輩,連忙起身。

成雲德面帶微笑走了進來,元夕趕忙讓座,待其坐下后又倒了杯茶水。

示意元夕也坐下,成雲德先開了口,

「元夕啊,怎麼樣?這個房間可還適應?」

元夕起身,行禮道謝,

「多謝成老前輩,這房間很好,我很喜歡,只是……」

成雲德聽到這個只是之後,心中有些狐疑,難道是嫌棄我招待不周了?他不露聲色,輕聲問道,

「元夕少俠,與老夫切勿見外,有話但說無妨。」

元夕撓了撓頭,

「說出來您可別笑話我,不知在這住一天要多少錢?」

聽了元夕問出此話,成雲德爽朗大笑,笑了兩聲之後,他看著這個有趣的少年,開口說道,

「元夕世侄,看你年紀與我家小兒是非差不多,也別總是成老前輩老前輩的叫,老夫托個大,就喚我一聲世伯吧。千鈞那邊你叫你的,咱各論各,老夫也沒那麼老吧!」

喝了口茶之後,成雲德繼續說道,

「世侄只管住下,提錢財什麼的可就見外了。」

聽了成雲德的話,元夕心中暗道,不愧是趙大伯口中的善良之人。不過自小師父就教過元夕,自己有能力,莫要惦記不勞而獲。

元夕說道,

「那便聽世伯的吩咐了,不過,我元夕有手有腳,目前包裹里還有些銀兩,就這麼在這裡住下,心中不安。不如這樣,世伯武館中可有什麼元夕能做的事情,世伯儘管吩咐,這樣元夕在這也好住得穩,吃得香。」

成雲德點點頭,心想,不錯,真不錯。

想了一下,他問元夕,

「世伯有一事相問,世侄能說便說,要是不方便,亦可不必回答。」

「世伯請問。」

「敢問師承何處?哪門哪派?」

成雲德這麼一問,元夕一愣,自己什麼門派也沒有啊,師父的姓名又不讓說,總不能說是山頂洞派吧。

看元夕有些遲疑,成雲德心中瞭然幾分,也許其師師承九大派之一,不過是某種原因隱居在天虞山而已,他對著元夕說道,

「世侄不便說便無需說,世伯不過是想讓世侄幫助世伯指點一下武館內的弟子,不知你師門有沒有規矩不許?」

聽成世伯這麼說,元夕倒是放鬆了下來,

「感謝世伯體諒,師命難違,不過幫助世伯指點館內弟子一事,我可以試一試,您要覺得不行,我再另謀生計。」

其實元夕對自己的未來沒有確切的規劃,在這雲德武館落腳也只是權宜之計。等自己對這個平南城多加了解之後,再對自己將來的發展做一個規劃。

成雲德笑了兩聲,

「世侄客氣了,世伯我曾經也是那大門派內的嫡傳弟子,只不過有些緣由,離開了自己的故鄉,來到了巴州,開了這家武館謀生。以老夫的眼力,還是看得出來的,世侄當下功力絕對在老夫之上。」

成雲德原本是冀州人士,出身冀州第二大門派蒼岩門,而冀州第一大宗門正是位列天下九大門派之一的燕雲宗。

他本是宗門嫡傳弟子,習得內功蒼穹勁,以及掌法開岩掌。另外兵器刀,劍,槍多有練習。

在一次九大派組織的比武大賽上,成雲德代替本門出戰,最後殺入前十,成為除九大門派之外的唯一宗門,意氣風發。但是在前十名對決中,他落敗,最後名列第十。

至於原因,則是評判他的出手不如九大派好看。

是的,九大派組織的比武大賽為了不產生人員受傷,是從有效攻擊和出手美感兩方面進行評分的。要以真功夫廝殺,都是搏命的招式,沒法打,也沒人愛看。

那麼多買票來看的觀眾,看不出來怎麼出手了,那還看什麼?

成雲德也是參賽之後才知道這個規矩的,所以比賽結束后他跪謝恩師,離開了宗門,因為他覺得如果這樣習武的話,真沒什麼意義。

自己就好像一隻猴子。

他師父知道他心有不甘,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便力排眾議,隨他去了。畢竟成雲德得來的第十名,已經給宗門帶來了不小的收益。

至於冀州軍中職位,他成雲德看上眼的名額,都是燕雲宗的。

除了比武獎勵之外,來蒼岩門求藝拜師的人便更多了。有人拜師學藝,宗門便有收入。一個宗門才能長久的維持下去,連得到朝廷封賞的九大派也不例外。只不過他們收的拜師費,更高。

不過,能進入祖師堂成為嫡傳弟子,是不收費的。

這樣的人自然是千挑萬選。

既然成世伯都這樣說了,元夕也不再客氣,自己多看一看武館的弟子怎麼教,自己便照樣學就是了。

心中做了決定,元夕便對著成雲德說,

「成世伯抬舉元夕了,那我便先在武館當一名教席武師,有什麼不懂的,還得仰仗館內幾位師兄指點。」

說到這,元夕想了起來,來之前趙大伯說過,雲德武館有五位嫡傳,他進入大廳之後,所見眾人似乎並未見到趙大伯所說的曹師兄和何師兄二人。

元夕已經允諾在武館內當一名教席武師,成雲德心中很是欣喜,不過他也知道,自家武館廟小,元夕非是池中之物,將來必然會離開,不過能夠結個善緣,就很好。

這時他聽見元夕問道,

「成世伯,剛剛元夕進來之時,似乎沒有見到趙大伯提及的曹、何二位師兄,不知?」

一聽元夕此問,成雲德一拍桌子,隨即苦笑,

「讓世侄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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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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