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為何不留我

這應該算是告別了吧，夜之華唯一沒有告別的人就是那群孩子，因為她不敢，她怕看見這些孩子的臉之後，自己會心軟。

和白木楊道別之後，她回自己的宿舍，從包里拿了錢，然後去了村口那唯一的一家小賣部。

李奶奶見夜之華來了，有些意外。仔細看了一下她的兩手，沒有行李，這才稍稍安心。

「夜老師，你想買什麼？」

夜之華指了指玻璃櫥櫃里的煙，然後說了一句：「我要香煙。」

李奶奶問她：「你要哪一種？」

夜之華回答：「好一點的，有過濾嘴的那種。」

李奶奶：「夜老師也抽煙啊？」

夜之華搖頭：「我不會抽煙，是給我們蘇校長買的。」

李奶奶更意外了，「我早就說了，你一定能和蘇下那孩子相處的很好，果不其然，唉，你能留下來幫他，真好。。」

夜之華笑笑沒回答，只是突然問了一句：「奶奶，兩百塊錢能買多少這樣的煙。」

夜之華手指著李奶奶從玻璃櫥櫃里拿出來的拿包煙，李奶奶看了夜之華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想不明白，她為何要買這麼多煙。

「你一下子買這麼多煙幹啥，這煙也不貴，只要10塊錢一包，兩百塊錢，剛好買上兩條。」

夜之華：「嗯，好，那我就要兩條。」

李奶奶看了夜之華一眼：「行，你等會，我去後面給你拿去。」

等李奶奶拿了煙回來，扯下旁邊掛著的塑料袋，利索的把煙裝好遞給了夜之華。

夜之華接過煙，然後說了句：「李奶奶再見。」

李奶奶：「嗯，好，再見，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

如果是放在昨天以前，夜之華估計還聽不明白，李奶奶讓自己小心什麼，可是現在她大概明白了，是讓她小心這村裡的人吧。

畢竟，經過昨天那一番鬧騰，她也知道了這村裡的人，對學校里的人有多大的惡意了。

夜之華應了一聲，然後提著煙往學校里走。

可是，走了不過十幾米，她突然又折返回來。

李奶奶見她又回來了，有些奇怪，以為她忘記買什麼東西了，問她：「夜老師，怎麼又回來了，難不成忘了啥？」

夜之華：「不是，李奶奶，我能不能把煙寄放在你這裡？」

李奶奶不解：「寄放在我這裡幹嘛？」

夜之華：「等我走了以後，如果你碰到蘇校長的話，你能不能幫我轉交給蘇校長。」

李奶奶皺眉，問她：「你要走了？」

夜之華知道，她這是不想自己走的意思，所以沒有說話，就只是點了點頭。

李奶奶又問：「還回來嗎？」

夜之華這會搖了搖頭。

她以為李奶奶會說些什麼，例如蘇下是個好人，他不容易，那學校里的孩子需要人照顧之類的。可是，李奶奶什麼也沒說，就只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嘆氣過後，夜之華聽她說了一句：「行吧，就放在這裡好了，我會幫你把你為何煙交給蘇下的，你可以放心。」

夜之華：「謝謝李奶奶。」

李奶奶：「不用。」

夜之華這次真的往學校里去了，她很怕遇到村裡的人，因為她不想和人發生衝突。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發現了迎面而來的蘇下。兩人走得近了之後，夜之華問他：「你去哪裡？」

蘇下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夜之華也就不再問，只是繼續往學校里走。

然後，她發現，蘇下就跟在自己的身後。大概是害怕夜之華誤會，蘇下突然說了一句：「你一個人最好不要隨便亂走。」

夜之華問他：「為什麼？」

蘇下：「昨天的場面，你也看見了。」

夜之華這會明白了，他是害怕自己被人欺負。

這種感覺很奇妙，這個男人因為擔心自己所以才從學校里出來，就只是為了保護她。他走在後面，始終維持著一段距離，似乎也是為了給自己安全感。

夜之華：「你一直這麼喜歡守護別人嗎？」

她沒有聽到蘇下的回答，那之後兩人就一直維持著距離往前走，直到回到學校。

夜之華站在學校門口，看著『孤島』這兩個大字，終於明白了這兩個個字的含義。孤島因為愛心而建立，也因為人們對於艾滋病的恐懼而建立。它是愛與恐懼的矛盾混合體。正因為有不少人害怕自己的孩子同艾滋病孩子同處於一個校園裡，所以才有了孤島這所學校。

蘇下問她：「你在看什麼？」

夜之華回答：「在看這兩個字，這麼溫暖的學校，為什麼要用『孤島』這兩個字作校名呢。」

蘇下回答：「如果人們都能接納艾滋病患者在自己的身邊，那這個學校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正因為這所學校是被孤立的，是我們相互取暖的地方，所以才被稱為孤島。」

夜之華能用溫暖來形容他們的學校，蘇下當然是意外的，因為就夜之華昨天的表現，他以為在夜之華的心裡，他們學校是一座囚籠，而他們這些人則是妖魔鬼怪。

可是，今天，她竟然用了溫暖這兩個字來形容他們的學校，蘇下不能否認的是，自己確實有些感動。

兩個人進了學校之後，一邊走，夜之華對蘇下說了一句：「我想明天就走。」

蘇下的心突然就難受了起來，他轉頭去看路邊上的雜草，去看旁邊斑駁的院牆，過了很久，才說：「好，我送你。」

夜之華：「嗯，好。」

蘇下一直把夜之華送回了房間，他說：「你先收拾一下東西吧，明天一早我帶你去買票，送你回家。」

夜之華點頭：「你為何不留我？」

蘇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時至現在，她問自己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既然她想知道自己的回答，那麼自己就回答她就是了。「你若想留下，何須我留，你若不想留下，我又何必挽留。這所學校就在這裡，它不會跑，我......」說到這裡，蘇下猛然頓住，不過很快便又接著說：「我們也都在這裡，不會走，你若想來，來就是了。」

夜之華很想和他說，我不會來了。可是，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何，她什麼也說不出口，似乎她內心深處，也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也許，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自己會有想來這裡的一天。

畢竟，蘇下這個男人，是自己遇到過的，最特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