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我，不夠善良

知道了這所學校的所有內情之後，夜之華對這裡的恐懼很莫名的就減少了很多。她知道這樣太過感情用事，可是蘇下剛才的深情語氣，她沒辦法硬著心腸去懷疑。如果，這都是蘇下的詭計，她也認了。

那時候，夜之華正整理著自己的衣服，突然手機就響了。

打電話的是夜爸爸，夜之華這才想起自己昨晚哭著給爸爸打電話的事情。她以最快的速度接聽了夜爸爸的電話：「爸爸，是我。」

夜爸爸聽夜之華的聲音已經平穩下來，完全不像是昨晚那樣驚恐，心下稍安，問她：「你還好嗎？」

夜之華知道自己昨晚的反應肯定嚇到他了，所以安撫夜爸爸道：「爸爸，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夜爸爸：「真的沒事？你昨晚的樣子，嚇壞了我。」

夜之華：「爸爸，我真的沒事，您不要擔心。」

夜爸爸看了眼自己手裡的車票：「我很快就去接你了，你不要害怕，爸爸馬上就來了。」

夜之華想到蘇下說會送自己走，連忙問了一句：「爸爸，你現在什麼地方？你來臨心縣城了嗎？」

夜爸爸：「我已經買好票了，明天一早就會到那所學校里的，你放心等我。」

夜之華：「爸爸，你不要來了，我很快就會回去了。坐這麼久的火車，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你不要擔心我，我真的很快就回去了。」

夜爸爸皺眉聽著電話里夜之華的聲音，他擔心夜之華的安全，聯想到昨晚夜之華的反應，暗暗猜想自家女兒會不會是被人給控制住了。所以，假意回答：「好，我知道了，那你早點回來。」

夜之華聽夜爸爸說不會再來了，放下心來，回答：「嗯，好，我知道的，很快就會回家的，你讓媽媽不要擔心。」

夜爸爸：「好，我知道了，先不和你說了，我先掛電話了。」

夜之華沒來得及說再見，夜爸爸就已經把電話給掛上了。她隱隱約約聽到，電話那端有人在喊，檢票了檢票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夜之華想，爸爸應該不會來的吧。

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之後，夜之華想了想，抬腳去了前面的教室。

在去教室的路上，她遇到了提著水澆花的老李，夜之華猶豫了一下，走近前，和他說了一句：「李師傅，對不起，昨天是我太過分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夜之華的反應，和之前來的那些老師都不一樣，老李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擺手笑著說：「夜老師千萬不要這麼說，你不怪我們，我這心裡就已經很感謝你了。是我們該說對不起才對，你千萬不要生我們的氣。」

夜之華笑著點頭：「嗯，好，我知道了。」

老李根本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夜之華，已經決意要離開這裡了，所以也無所謂怪不怪的了。「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夜老師是個善良的人。」

夜之華：「李師傅，我還要去前面教室，先不和你說了。」

老李：「夜老師，你還沒吃早飯呢，廚房裡我還給你留著飯呢，你吃過飯再去吧。」

如果是以前，夜之華肯定就屁顛屁顛的往廚房去了，可是今天，她就只是說了一句：「不了，我不餓。」

老李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心裡暗暗想，怎麼覺得夜老師有些不對勁呢。只是到底哪裡不對勁，他也說不出來，只是覺得夜老師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夜之華到了教室之後，白木楊果然帶著孩子們正在早讀。

起初白木楊並沒有注意到夜之華，還是孩子們突然說了一句『夜老師來了』。白木楊轉頭去看，果然看到夜之華正站在門口。

他就那麼站著，隔著很遠看她。

夜之華也是，就那麼站在門口看著白木楊，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過了好一會兒，白木楊對孩子們說了一句：「你們先自由閱讀，老師很快就回來。」

白木楊面無表情的走到夜之華的跟前，然後說了一句：「你要走了？」

夜之華猛地抬頭去看他，有些意外他是怎麼知道的。「你怎麼知道？」

白木楊：「你來這裡是想和孩子們告別？」

夜之華：「我是來和你說句對不起的。」

白木楊看著她，然後說了一句：「不用，你說的都沒錯，我們是騙了你。」

夜之華：「昨天那些話，我並不是有意說出口的，白木楊，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是我，不夠善良。」

白木楊搖頭：「你很善良，只是，你與我們唯一的不同就是，你是健康的，而我們是病人。」

與白木楊第一次見面，是一個生機勃勃的早晨。夜之華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溫文爾雅，陽光瀟洒。

可是，時至今日，她才明白，這個人一直生活在黑暗裡，看不到光。

夜之華心裡不大好受，她想到自己第一次伸出手的事情，臨走了，她覺得，不能讓這成為遺憾，所以，再一次主動的伸出手。

白木楊看著夜之華修長的手指，笑了笑，然後說了一句：「我不喜歡和別人握手。」

夜之華的手，漸漸落下。

可是，就在她的手放下的那一瞬間，突然被人用力一扯，抱進了懷裡。

夜之華當然知道，抱著自己的人是誰，她本能的想掙扎，可是想到白木楊的笑容，她突然就好像失去了行動能力一樣，動彈不得。任由他抱著，她感覺的到，白木楊顫抖的手臂，似乎不只是如此，連帶著他的身體都輕顫著。

夜之華心裡很難過，很難過.....

她想，看啊！這個男人的要求多廉價，就僅僅一個擁抱，他就這樣激動呢。

可是，越是這樣想，夜之華髮現自己心沉到越來越深處的地方。

她的鼻子發酸，眼睛酸澀，只是她更知道，白木楊從來不需要別人的同情。所以，她強忍著不落淚，假裝自己並沒有為他感到悲傷......

白木楊很快就放開了夜之華，他退開了一段距離，然後笑著和夜之華說了一句：「走了，我們這輩子應該就見不到了，不要想我，也不要想著回來。」

夜之華愣愣的看著他，這輩子就見不到他了嗎？為什麼他明明在笑，可是自己竟會覺得白木楊的這話很悲涼。

一輩子還很長很長呢，以後的事情誰能知道呢。

夜之華：「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定的，你怎麼就可以斷言我們不會再見面呢。」

白木楊看著夜之華沒有說話，就只是笑。

夜之華得不到回答，也看的出來，白木楊並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所以，又站了一會，她便轉身走了。

在夜之華轉身的那一瞬間，白木楊看著夜之華的背影，在心裡默默說了一句：世事無常，而我的生命有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