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蘇下，真的是個好人

蘇下抬頭看夜之華，因為不知道她這個問題幹嘛，只是抬頭看見夜之華認真的表情之後，蘇下還是回答了：「我40。」

40歲？與自己最初的猜想，倒是沒有差距。

「你來這裡創辦這所學校幾年了？」

蘇下：「5年了。」

夜之華算了一下，然後又問他：「所以，你在疾控中心做主任醫師的時候，只有三十幾歲，這麼年輕？」

蘇下：「是，我在疾控中心做主任醫師的時候，只有31歲，在那裡我做了2年的主任醫師。」

夜之華還是有些不大相信：「這麼年輕的主任醫師，可不多見。」

蘇下：「我這樣的人才，也並不多見。」

夜之華從他這句話中，彷彿看到了她初初見到的那個蘇下，也是這樣的感覺，不羈自信，好像一個世外高人。

她知道這句話，從任何人口中說出來，都會有一種炫耀的意思，唯獨從蘇下嘴裡說出來，你會覺得他說的就是事實。

「那你為什麼放著好好的主任醫師不做，要跑到這個偏僻的地方做一個艾滋病學校的校長，每天都和這些艾滋病患者在一起，你不害怕嗎？」

其實，蘇下最開始接觸艾滋病患兒，是在他曾經工作過的疾控中心，那個時候，他還不是疾控中心的主任醫師。

那天院里收治了一名年僅7歲的艾滋病重症患者，名叫濤濤。最嚴重昏迷的時候家人已準備放棄治療抱回去了，但這個頑強的孩子在醫生的救治下奇迹般的活了下來。病情好轉后，濤濤說得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回去上學」。

蘇下突發了一個念頭，騰出了一間病房，作為教室，濤濤和另外幾名同樣失學的小病人一起學習了起來。沒想到這間小教室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孩子，還有不遠千里被送來的。

沒有老師，沒有場地，沒有經驗，作為一名醫生，繁忙的工作已經滿負荷，但是這些孩子的面孔讓蘇下放不下。

「放不下這些學生，時間長了，人有一種情感。當時我要中間放棄，面臨的就是這些孩子們上不了學，這是必然的結果.」蘇下清楚的知道。

教室不夠用，蘇下把新建的傳染病區改成校園；沒有教師，醫生、護士和志願者就輪流上課，學慣用具不夠，蘇下就帶頭捐款。

這麼一直堅持，就是3年的時間。而這段時間裡，蘇下也成了疾控中心的主任醫師。

可是，事物無常，他被其他病人家屬抵制，那些孩子整日里遭受的都是別人的冷嘲熱諷。

蘇下辭去了主任醫師的職位，用了自己全部的積蓄買下了這麼一所破敗的學校，然後帶著孩子們來到這裡紮根。

只是談到艾滋病的時候，所有人幾乎都是一個反應，最初的時候，村民不知道這些孩子是艾滋病患者的時候倒相安無事。

後來，一個常來他們學校玩耍的孩子，問學校里的孩子們為什麼要吃藥，孩子們說生病了。

那孩子又問：「你生了什麼病？」

孩子們清楚的回答：「艾滋病。」

那孩子回家之後，和家長學了話，這一鬧，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學校是個特殊學校，他們學校的孩子都是艾滋病患兒。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自那之後，孩子們不論是誰問起，都不會再說自己得了艾滋病。

因為，他們內心深處已經知道，別人會害怕的，會給學校裡帶來麻煩的。

夜之華聽完了這些，忍不住抬頭去看蘇下，這個男人用自己瘦弱的身軀，為這些孩子撐起了一片天。

她心中的感受，是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

「你做這些，你的家人支持你嗎？」夜之華問他。

蘇下搖頭苦笑，就因為自己的一意孤行，現在已經到了沒有家人的地步了。

夜之華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的家人，對於他來說，這些也許都是建立在自己的博愛上。可是，他的家人在意的更多的肯定是他的健康、未來和前途問題。

夜之華：「那這所學校一應開銷，都是來自哪裡？」

蘇下：「這學校前幾年的開銷都是我以前的積蓄，從前年開始，就一直靠著我賣房子和車子的錢來維持了。」

夜之華：「可是，這些錢早晚也都會花光的，到時候，你又應該怎麼辦？蘇校長，我覺得你當初辭職的舉動太過草率了。」

蘇下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她不知道，為了這些孩子，自己可以放棄一切的。「我只是，想讓他們在更好的環境下，不被指責的活著。」

夜之華無話可說，他這樣的心情，自己是沒有資格指責的。

「以後呢，以後你打算怎麼辦？難道就要這麼一直堅持下去嗎？孩子們的衣食住行總是要花錢的吧，還有他們的葯也不便宜吧。」

蘇下搖頭：「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在我有能力的時候，儘可能的去幫助他們，能幫他們一天就是一天。」

夜之華沉默了。

這一沉默，便是十幾分鐘，在這期間，蘇下也一直都沒有開口。

見她沒有什麼想說的了，蘇下起身：「你想好什麼時候回去的時候告訴我，我先走了。」

夜之華看了他一眼，突然問他：「我們教導主任，為何會認識你，他為什麼騙我說是來支教？」

蘇下：「他曾是我們這的志願者，我們一直都有聯繫，他說是你自願來的。」

夜之華嘴張了又張，很想罵人，可到了最後，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就在蘇下快要走出她的房間時，夜之華又說了一句：「白木楊，他為什麼會得這病？」

蘇下轉頭看了她一眼，只是回答了一句：「這話，應該讓他親自告訴你。他是個好人，包括老李，誰也不想染上這種病的，都是意外。」

夜之華想到自己昨天沖著他們歇斯底里的樣子，有些後悔。「我也許很快就會走了。」

蘇下這次沒有轉身，只回答了夜之華兩個字：「我知道。」

夜之華以為蘇下會挽留自己，可是就只是這麼一句簡短的話以後，再沒有別的了。她不知為何，看著蘇下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第一天來這裡的時候，扶著他的手臂，一步一步往前挪動的自己。

他，真的是個好人。

夜之華如此想的時候，蘇下已經彎腰抱起旁邊的被子，一步一步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