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 24 章

()楊曄和北辰擎聞言,同時臉色大變,兩人對望一眼,楊曄皺眉道:「怎麼會?你胡說!我明明把你的侍衛都捉的捉,殺的殺,你危言聳聽罷了!藏在哪裡?趕快交出來!你再不說,我……我……我把你……」

我把你怎麼樣呢?他咬著牙將下半截話吞咽下去,恨恨地瞪著凌疏。凌疏閉上眼,不理他,良久,忽然從齒縫裡吐出了一句話:「亂臣賊子,天必誅之。」

楊曄大怒,起身就要撲過去,北辰擎伸手欲攔,卻被他一把推開,很利索地搶到凌疏的身前,拎著胸口的衣服將他從地下扯了起來,喝道:「你罵誰呢?你才是亂臣賊子!凌狗-日的,你落到小爺手裡,還囂張成這樣,你是嫌死的不夠快,還是天生的犯賤,讓小爺我睡上了癮,非要逼著我再上你一次?快把書冊交出來!」

他扯著凌疏大力搖晃,凌疏無法反抗,昏昏然地跟著晃,待聽到那句讓他刺骨疼痛的話,身軀卻忽然顫抖了一下,勉強抬頭,啞聲道:「書冊的確已經送到了京師,信不信由得你!你這亂臣賊子……看你還得猖狂幾日!」

楊曄聞言反手就是兩個耳光,北辰擎看鬧得不成樣子,只得跟過來,伸手用力要將他扯開,勸道:「你問便問,發什麼脾氣?」楊曄仍不肯放手。三人正撕扯間,恰此時馬天寶把所謂的金縷玉衣給送了進來,北辰擎忙道:「小狼別鬧,你看金縷玉衣送來了。」過去將金縷玉衣接了過來。

楊曄瞥一眼那件金縷玉衣,忽然想起來在大理寺天牢中,自己被凌疏上了金縷玉衣,那一瞬間刻骨的、生不如死的疼痛,他不由自主地一個寒戰,眼光慢慢溜到身前的凌疏身上,凌疏頭髮散亂,奄奄一息,若是這金縷玉衣一穿,想來性命堪憂。

楊曄咬牙,緩緩地道:「凌疏,那書冊你沒有送到洛陽,對不對?你一定給藏起來了!你只要肯交給我,我不殺你,我讓人給你看病療傷。你若是還不肯,這金縷玉衣,我只好給你穿上了,你……聽到沒有?」

過的片刻,凌疏艱難地回應了他:「聽到了,書冊……真的已經被取走,那金縷玉衣……給我穿。」

此言一出,楊曄怒極,抓著他的兩隻手開始微微發抖:「你個狗-日的怎麼就會讓老子下不來台!穿!穿!穿你祖母的……你……你……」順手把他摔在鐵欄上,上去重重地踹了幾腳:「你找死不是?找死不是?我就成全你,我踹死你個不知死活的!」

凌疏既不抵擋,也不反抗,蜷曲在地下由得他踹,北辰擎本在檢視那件金縷玉衣,此時猛然一回頭,卻忽然喝道:「小狼,你站著別動!」搶上去扶住他,楊曄呼呼喘氣,問道:「怎麼了?你怎麼又來擋著我?怎麼每次我要收拾他,你都來搗亂?」

北辰擎溫聲道:「不是,你背上的傷口裂開了,千萬別再動怒。」

楊曄上身纏了厚厚的白布,外面套了長衣,此時血跡已經滲透到了長衣上,他也驟然間感到了疼痛,趔趄一下,只好由得北辰擎將他扶住。北辰擎接著勸道:「他不肯說算了,我們走。倒是這金縷玉衣給不給他穿上?」

楊曄瞄一眼那件趕製出來的金縷玉衣,卻默然無語,北辰擎察言觀色,微笑道:「我就是讓人做著玩兒的,和凌大人從前的那件做工相去甚遠,給他這行家看了,難免要笑話我們。況且……如果凌大人所言屬實,如今的狀況,怕不是一件金縷玉衣能解決得了。小狼,你說呢?」

楊曄咬唇,片刻后道:「我沒什麼可說的,走!」他被北辰擎架著往外走,臨去時忍不住回頭又看了凌疏一眼,凌疏蜷縮在鐵欄下,臉色慘白,雙眼微闔。楊曄心中悸動了一下,慢慢升起些許悲涼,這片刻間的恍惚,他想起了把凌疏抱在懷中的那一夜,縱然他無知無覺,但至少他是順從的,溫柔的,哪怕是錯覺。可如今,他把自己的錯覺也無情地打了個粉碎,無物可淹留。

楊曄毅然回頭,道:「趕快找我哥去!」

兩人進了楊熙的營帳時,楊熙在批註文書,幾個侍衛陪侍在側,楊曄道:「你們都出去。」

眾侍衛依言退出,楊熙方皺眉問道:「你又發什麼瘋?不好好養傷,跑過來幹什麼?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

楊曄道:「我傷口很好,不用看。哥哥,我得問你一句話,你想不想做皇帝?」

楊熙聞言一怔,接著卻驟然沉下了臉:「你胡說什麼?!」

北辰擎看的心中惴惴,楊曄不怕他的臉色,只管擠過去靠在他身上。楊熙只得伸手攬住他,道:「你多大了?天天滿嘴胡言亂語,以後不許這樣!」

楊曄道:「我不是胡說,如今做不做只怕也由不得你了,我們還是及早打算!」將事情始末詳細道來,這些細枝末節楊熙已經聽北辰擎稟報過,但仍舊耐心地又聽了一遍,臉上卻未動聲色。終了楊曄道:「現下這狀況,朝廷的大軍隨時可以開拔過來剿滅了咱們。不反……難道坐以待斃不成?哥,你究竟如何打算?」

楊熙抬頭看了他片刻,忽然間一笑。他相貌本平常,不笑也還罷了,這一笑溫雅端方,面容忽然變得生動悅目起來,楊曄急道:「你笑什麼呢?究竟你是應還是不應?」

楊熙道:「我帶你們兩個出去走走。你的傷還沒好,我背著你。」。

北辰擎忙道:「不敢勞動殿下,屬下來背。」

三人相偕出得軍營,上了一處高坡,天上雲影悠悠,有鴻雁成群飛過。極目天涯,卻是滿眼荒蕪,無邊無垠。

楊熙隨便在草地上盤膝而坐,楊曄就靠在了他身上,北辰擎在他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跟著坐下。楊熙道:「小狼,有關這件事,千絲萬縷,錯綜複雜。這次凌大人的所作所為,是當今陛下的意思。我這位皇兄他防我勝過防西迦國,已經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了。至於緣由,我猜測的不知道對不對。我記得我小時候,父皇很寵信一位官員,名叫任鸛,當時任虞部郎中①一職,平日里閑雲野鶴,喜在山林中奔走,很少有在京師的時候。他穿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我總覺得他是世外高人,所以對他很好奇。當時雲起你記得,你恰好想學刀法,我不知怎麼的突發奇想,我覺得他能找來江湖高人,就去請他幫雲起找個師父。他當時大笑,說他不懂什麼刀法,只愛好在山野間亂轉。但看我意甚誠,便給了我一本刀譜,說讓我們自己學。那刀譜不知道他從何處得到的,深入淺出,我們幾乎沒有看不懂的地方。最關鍵的是,據說他會給人相命。他當時對父皇說我,他說看我面相,應為國之棟樑,可惜大器晚成。我心裡說你這老頭兒好會投機取巧,我們回頭個個都是親王,哪個不是國之棟樑?」

楊曄插嘴道:「那可不一定,那楊烈他就不是國之棟樑,在京師花天酒地,比我還不像樣。」

楊熙微笑,伸手在他頭上彈了個爆栗:「你還知道你自己不像樣?倒是頗有自知之明。我那時候啊,就覺得他是在討好父皇,但聽了這話,還是很高興的。可惜,不知道誰把這話傳到了皇后和我那太子哥哥那裡,然後事情就不太好了。這任鸛說完他的,只管接著遊盪去,我們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我母妃覺出不對,一再教導我要收斂做人,我也盡量地不搶風頭,不惹禍端。當時都在上書房讀書,太傅問我們話,哪怕有一次我無意搶先答出來了,都要惹來太子他老大的不高興,我當時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後來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傳到父皇那裡,估計是父皇教導了他,他才稍稍好了些。」

「接下來,你們都知道了,父皇駕崩,我母妃立時就被賜死,說起來是父皇生前寵愛她,要她陪著父皇,可我母妃生前,並不受父皇的待見。她死的可真冤枉!我心裡總想著,皇兄是否在逼我反呢?他逼得我反了,他就有了討伐剿滅我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處置了我。否則以他以往的行事,以仁義道德來治理天下,落得個寬厚明君的名聲。他總不能無緣無故地給我安個罪名給殺了。所以我小心行事,謹慎做人。我的王妃故去,我就不再續弦,一個沒有子嗣的親王,不容易引起別人的猜忌。西迦過來進犯,我就主動請纓,想來在邊關比在京師的日子要好過許多。此事我本以為皇兄不會應允的,沒料到他竟然答應了,甚是出乎我的意料。」

後來來到這邊塞,心境忽然就開闊了許多。京城中那種蠅營狗苟的事情,似乎都離得我很遠很遠。可惜在三關那邊,皇兄百般剋扣我的糧草和軍餉,千方百計的難為我。這麼折騰幾次,我只好又主動請纓到這裡來。這裡荒涼得連鳥兒都不願意停留,我就是為了讓他放心。但是這麼幾次過去,我覺得他終究還是不會放過我們。因為前一段時間我聽說任鸛雖然自行遊盪去了,但在朝中還留了一個人,是他的親傳弟子,就是那個禮部侍郎荊懷玉。他可是天子很寵信的人,卻不知道他在天子面前究竟說了什麼話。所以,我得有兵馬。」

他頓了一頓,忽道:「手裡有了兵馬,就什麼都不怕,歸根結底,不管是西迦還是皇上,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楊曄側頭看看他,道:「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想問你,如今時機如何?你有幾成把握。」

楊熙道:「一成也沒有。」他伸手扯起楊曄的一縷頭髮,在指頭上隨便繞了幾圈:「如今我們只有兵馬,在朝臣子的支持,在野百姓的民心,我們還都沒有。不過事已至此,要活下去,便也由不得咱有沒有了。若是無退路,便只好......呵呵,小狼,你說如何跟他翻臉,才能翻得徹底呢?」

楊曄抬頭看著他,片刻后澀然一笑:「哥你放心,我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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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梅同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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