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夜宴
夜晚，禮賓院里裡外外一片燈火通明，吏人們一個個手舉托盤，從后廚之中魚貫而出，一路小跑快速的穿梭在會客廳與后廚的長廊之間，生怕跑慢了一步讓盤中剛燒好的菜冷了。
這場原本定好的晚宴因今日的變故向後推遲了幾個時辰。但如今卻因命案的告破，而蒙上的一層不一樣的色彩。
要說是哀悼吧，可吏人們的臉上卻又多了一份喜慶，但要說是慶功宴，怕還不是時候。只因軍巡院的捕快們還在尋找逃跑了的卡瑞納。可一個長相奇特的番女又能跑到哪裡去呢，對此他們也沒有過多擔心。
這場宴會的坐席早已安排妥當。作為禮賓院的兩位監院，石保從與張監院自然坐在了首席，而東列從前到後分別是王勝友，程玄德。西邊則是譚嘯，蕭卓和特意被石保從留下的軍巡使鄭德利。
如今雖然少了耶律頗天，赫里和卡瑞納。但因程玄德和鄭德利的加入這晚宴倒也不算失色。
晚宴上的酒菜主要還是照顧北方的兩國使團，契丹與高麗。以羊肉為主，有碗蒸羊羔肉、手抓羊肉、烤羊腿。還有一些大宋的特色菜係為輔，如煎青魚、牡丹菜、扒廣肚、炸八塊……等等。
而桌上所用的酒器碗碟，酒器是銀制的，碗碟是官窯中燒出的上上品，與大內所用一般無二。
桌前每人身前皆是注碗一副，盤盞兩副，果菜碟盤各五片，盛湯菜碗三隻。
女使們按照上菜的順序先冷后熱，而正所謂「無酒不成宴」，自然是要美酒開場。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石保從皺著眉頭望著酒中倒映的光影，回想起兩個時辰之前與蕭卓的那場對話。
蕭卓憑著自己的直覺認為兇手或許另有其人，且他懷疑的對象正是高麗國正使王勝友。但說實話，石保從也不敢確定，他本可以輕易地做出決定來了結此案，可最後想了想，耶律頗天畢竟是契丹人，這按理說蕭卓也確實更有決定權，既然蕭卓覺得王勝友可疑，那試一試又有何妨。
而蕭卓懷疑王勝友，那石保從也不會放過其他的嫌疑人，比如說還有遼國副使譚嘯，此人並非沒有作案的動機。
既然做了決定，那做戲就要做全，這場戲自然是離不開眾人的幫忙。比如說卡瑞納逃跑的假消息就是石保從讓人放出去的，而軍巡院的捕快們正為此而瞎忙活來以假亂真。
就在這時，一旁的張監院出言提醒道：「大人，如今酒菜已經上齊，您看是不是該按照慣例說些祝酒詞！」
石保從的思路被張監院打斷，他作為禮賓院的監院，也是席上品級最高的官員，必然要起身發言，他按住酒杯，想了想，然後緩緩起身，高聲道。
「說實話，今天……就好像是一場怎麼也醒不過來的噩夢，實在太漫長了，漫長到我是多麼希望身邊有人能把我推醒。可醒來卻又發現，這噩夢成真了。我……雖與耶律大使只有一面之緣。可我也看得出耶律大使是一位勇敢果毅的契丹男兒。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如今大使身遭不測，著實讓人惋惜。但人死不能復生，還請譚副使，蕭通譯化悲憤為力量，化哀思為堅持，繼承耶律大使的遺志，踏著他過往的足跡，為我們兩國的和平和友誼出一份力，盡一份心！請眾位與我一同舉杯來告慰大使的在天之靈！」
石保從話畢，所有人起立舉杯，一昂頭把杯中的熱酒一飲而盡。
這話說歸說，你別看耶律頗天的官位雖高，可卻畢竟不是誰家的親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場中的氣氛也沒了開場的沉寂。
更也有人故意借著「酒勁」，打開了話匣子。
張監院高聲道：「石大人，您一天就破此奇案，下官是誰也不服就服您。可下官如今心中還有頗多疑問，望大人為下官指點迷津。」
石保從故意裝出得意的神情，「張監院有何疑問，只有來問便是。」
「那我可就問啦，」張監院諂媚道，「大人辦案之時，下官一直在屋中，不曾見到大人破案的英姿，還望大人不吝賜教是怎麼破的如此奇案。」
張監院這麼一問，倒是吸引了全場的目光，石保從眼角餘光瞟了東西兩邊隔坐相望的王勝友與譚嘯，發現兩人的視線也被吸引了過來。
他得地的說道：「張監院，這其實啊，說難不難，可說簡單卻也不簡單，你想啊即便卡瑞納是天竺人，可卻也不會妖術不是？要想用毒那無論如何也要與耶律大使有過近距離的接觸才是。」
「那大人又是如何斷定是卡瑞納而非他人？」張監院接著問道。
「這也不難，你想想耶律大使一天接觸的人中一共就沒幾個，咱們只要給一一排除就是了，況且御醫程玄德熟識天下毒物，經他查看之後，確認這毒藥絕非咱們平常熟識的，所以啊，我就懷疑是他們天竺國之物，然後一搜屋子，你們猜怎麼著，還真讓我們找出來了，之後用土狗試毒，只兩滴，狗就死了——王勝友大使，今晚沒有狗肉吃可都怪我。」
王勝友也沒想到石保從突然叫他的名字，嚇得一機靈，道：「大人，這些狗死得其所，破案遠比吃入肚中更為重要！」
這時譚嘯也出言詢問，「石監院，你方才說是毒藥，那還請問，到底是何毒藥？」
「譚副使，這毒藥據說是一種產自他們天竺的夾竹桃樹中的汁液所產，這汁液奇毒無比，只需兩滴就能要了狗的性命！不過這毒藥啊確實有趣！」
「哦？此話怎講？」譚嘯好奇道。
「據那赫里所說，這夾竹桃的汁液既是毒藥又是解藥，如若中了毒只需找出一瓣大蒜放在夾竹桃的汁液中浸泡，搖晃十下，這毒藥就自然變成了解藥，喝下即可解毒，你們說神奇不神奇，這天下之大，當真無奇不有！」
「原來如此，天下竟有如此的奇葯！」譚嘯點頭說道。
「譚副使，來咱們再喝一杯！」
譚嘯連忙舉杯與石保從遙桌相敬，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門外一個廚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大喊道：「大人，這酒喝不得！」
石保從一見來人怒道：「胡胖子，你怎麼回事？為何擅闖廳堂。」
「大事不好了，老張被人打暈了，我們弄醒他才知，卡瑞納往酒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