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虛

「我……死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林岳緩緩恢復了意識。

清醒之後，他第一時間想要逃走，卻發現自己竟然連身體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

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體驗，非要說的話，就好像變成了一個虛幻的意識集合體，沒有眼睛卻能「看」到東西，沒有耳朵卻能「聽」到聲音。

當然，這種感官並非是真正的看見或者聽見，而是一種類似於第六感的靈魂感知。

值得一提的是，比起普通的視覺、聽覺等感官，靈魂感知不僅收放自如，而且前後左右沒有任何死角，同時也更加清晰與直觀。

不過林岳並沒有因為這種全新的感官體驗而感到興奮，因為他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他變成靈魂體了！

「看來我果然已經死了……」

「真是手欠啊，沒事幹拆什麼狗屁快遞啊？這下好了，命都拆沒了。」

一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好好地享受生命、沒來得及探索這個奇妙的世界，就這樣「英年早逝」了，林岳是又難過，又後悔，恨不得立即左右開弓，把剛剛手賤非要拆快遞的自己狠狠抽上百十個大嘴巴子。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人死不能復生，唉……」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之前還從來沒死過呢，死後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天堂？還是地獄？」

想到這裡，林岳忍不住開始一點一點擴散著自己的靈魂感知，試圖一探這所謂的「死後的世界」。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儘管已經將感知擴散到了相當遙遠的範圍，他卻依舊沒能發現任何事物，甚至連一粒灰塵都沒有。

彷彿整個天地間，就只有他一道靈魂體，孤零零地飄蕩在一片虛無當中。

「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沒辦法再繼續擴大感知範圍了。難道這裡就真的什麼都沒有嗎？」

「不，不可能！從古至今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死掉。既然我死後能夠來到這裡，那麼其他人死後肯定也會來到這裡。在我靈魂感知的範圍外，一定還有別的什麼事物存在！」

「可是，要怎樣才能觀測到那些感知範圍外的事物呢？我都不曉得在靈魂狀態下應該怎麼移動，甚至沒有參照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移動，真的是太不方便了。」

「唉，要是眼睛還在就好了，哪怕有視角的限制，哪怕沒辦法看得太清楚，至少用人的肉眼也能看見億萬光年之外的星光。」

「星光……星光！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我的觀測方式不對！」

林岳終於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以前有眼睛的時候，靠的是利用視網膜接收外界的光線來獲得視覺，而現在的靈魂感知，卻是靠延伸並直接接觸目標來觀測外物。所以眼睛能夠看的更遠，靈魂感知則觀測的更加細緻，這是觀測方式不同而導致的差異。」

「只要我調整一下靈魂感知的觀測方式，一定就能像擁有眼睛一樣，看到更遠處的事物了！」

想到這裡，林岳立刻便行動了起來。

他嘗試著調整自己的靈魂感知，化主動為被動，變接觸為接收，一點一滴地改變著自身意識與外界信息的交互方式。

這並非是一個一蹴而就的過程，只不過對於如今的林岳來說，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時間了。

好在這種技巧也不是特別困難，沒過多久，林岳就大致掌握了竅門，開始用這種全新的方式來觀察起了這個世界。

「嘶……這是！」

當林岳徹底放開了靈魂感知后，終於「看」到了一副令他震撼無比，終生難忘的畫面：

這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廣袤虛空，沒有空氣，也沒有引力，甚至連上下左右等概念都失去了意義。然而就在這漫漫無盡的虛空深處，卻漂浮著無數色彩各異的大小光團，一如遍布宇宙的星辰。

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這些光團其實是各種難以言表，甚至不可名狀的宏偉事物，只是由於距離太遠，所以才「看」起來如同一個個光團一般。

這些事物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有包裹著億萬星辰的肥皂泡泡；有籠罩著一片濃重霧氣的平面大陸；有上下對稱，造型誇張的哥特式城堡；還有碩大無比，長著三顆獅子腦袋的七彩蝴蝶……

顯然它們並非真正的星辰，這片虛空也不是林岳熟知的那個宇宙。

「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面對著如此壯闊瑰麗的場景，林岳激動地難以自抑。

他從小就熱衷於探索各種新鮮、神秘且未知的事物。只不過現實的平淡卻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然而這一次，林岳終於如願以償地見識到了真正的神秘與未知。他如饑似渴地觀察著每一個光團，試圖尋找出這些光團之間的聯繫，可惜這些光團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多到根本數不過來。

「太大了，這裡實在是太大了！與之相比，恐怕就連銀河系都算不上什麼吧，至於地球，那更是偏僻而渺小的一隅之地罷了。」

「說起地球，好想回去再看一眼啊。」

「哪怕只能看一眼，也好想再次回到地球啊，回到那個我曾經生活存過的地方！」

「好想回去啊，好想回家！」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種名為「想家」的情緒開始湧上了林岳的心頭，並逐漸蓋過了探索未知事物帶給他的興奮與愉悅。

這種情緒出現的無聲無息，卻愈演愈烈，在突破了某個臨界值后，局面終於開始有所轉變：

林岳忽然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瘋狂地旋轉了起來，緊接著一股強烈的墜落感猛地襲來，幾乎令他再次失去意識，好在這一次他頑強地堅持了下來。

隨著墜落的感覺越來越強，林岳的靈魂感知也變得越來越遲鈍。與此同時，一些曾經無比熟悉的感官，反而漸漸蘇醒了過來。

最後，彷彿墜入了一池溫暖的泉水，他竟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

「我，我又活過來了？」

林岳坐起身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熟悉的傢具擺設，又摸了摸自己依舊溫熱的身體，高興地差點當場哭出來：

「我活了！哈哈，我特么活過來了，哈哈哈哈，老子又活過來了！哈哈哈哈，活著真好……」

激動過後，林岳將雙手按在胸膛上，感受著自己心臟強有力的跳動，由衷的讚歎著生命的美好。

聽聽，這可是生命的律動！世上還有什麼事能比這更棒的？

就這樣，林岳渾身顫抖，面色潮紅，盡情地沉醉在這份「死而復生」的奇妙體驗之中，卻沒有注意到自己鬢角處的幾根頭髮，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黑變白，最後終於脫落了下來。

過了許久，他總算將心情勉強平復。低頭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青銅古鏡，一股難以言喻地明悟瞬間湧上心頭。

不知怎麼回事，他與這面鏡子之間似乎締結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層關係讓他能夠完全知曉這面鏡子的一切，包括古鏡的真正用途以及具體使用方法。

正如鏡子背後篆刻的「神遊太虛」四個字，這面古鏡會將使用者的一部分靈魂暫時抽離出來，並隨機投入到「太虛」的某個角落當中。而啟動這一功能的言靈或者說咒語，正是那句「神遊太虛」。

當然，只要使用者「回歸身體」的意念強到一定的地步，這部分靈魂立刻便會回來。

另外，這面鏡子還會在一定程度上製造幻覺，誘導甚至操控周圍的生命來使用自己。這也正是林岳之前不斷做噩夢，甚至乾脆失去對身體控制的原因。

至於那所謂的「太虛」究竟在什麼地方，林岳毫無頭緒。但至少從剛剛的經歷可以判斷，那裡應該不屬於人類已知宇宙中的任何角落。

弄清楚了這一切后，林岳彎腰撿起古鏡，一邊摩挲著鏡子背面的花紋，一邊情不自禁地感嘆道：

「太神奇了，這個世界上果然存在著難以用科學來解釋的事物！以後有時間一定要多進入「太虛」探索幾次，說不定能夠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穫呢。」

言罷，林岳用舊報紙小心翼翼地將古鏡重新包好，並鎖進了衣櫃裡面。

雖然他今後還打算再次進入太虛，但至少不是現在。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林岳只覺得精神疲憊不堪，好像工作了整整三天三夜沒休息過似的。

藏好古鏡，並再次檢查了一遍出租屋的情況，林岳終於放下心來，一頭鑽進被窩，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