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雖然堀田千方百計地還上了利息,但去年母親病逝后,興許是因為沒有了姐姐這層顧慮,舅舅開始對堀田變本加厲。從今年春天開始,堀田就接連接到騷擾電話,不僅是自己家和工作室,最近連自己的所在之處,都會有自稱是舅舅代理人的黑道人士出沒,生意上更是如此。他們威脅說,這個月如果堀田,不連本帶利還錢的話,自身的安全可就難保了。
眼看著這筆錢無法還上,堀田只能每天以籌錢為由,東躲西藏。堀田又說,自己泡在位於離自家背道而馳方向的,那家無人問津的擊球中心,也是出於這個原因。
「你到底借了多少錢?」木島省平驚訝地問。
「連本帶息,一共八百萬左右。」
「那個人要是死了,這筆錢就能一筆勾銷嗎?」
「不能說是全部,不過因為一半是口頭上承諾的,在法律上多少還有空可鑽。所以我舅舅他才會十分焦急,緊逼著我還錢。」
「我不能說是同情你,不過,和這個人有金錢上的糾葛,或對他懷恨在心的,不是大有人在嗎?」
「話是這麼說,可如果舅舅被殺,我的名字肯定會列在嫌疑人名單的頭一個啊……喂,在下一個紅綠燈處左轉。馬上就到我舅舅家了。」
堀田讓省平把車停在離井之頭線,富士見丘站不遠的住宅地一隅。夜已深了,沒有人前來盤查,路上的可疑車輛。透過車窗,堀田把他舅舅家的位置,悄悄告訴了省平。那雖然是一棟帶有庭院的獨宅,但房屋結構十分簡陋,面積也不大。省平還以為,他舅舅家會是高級公寓或是豪宅,結果卻大失所望。堀田彷彿立即看穿了省平的心思,說道:「我舅舅也曾住過酒店那樣的髙級公寓,可三年前舅媽去世后,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突然搬進了自己生意騰飛以前,所居住的這所房子。他出嫁的女兒,也幾乎不怎麼來,除了每周四天,有保姆過來以外,一直是獨自生活。」
「放債的老人,會單獨生活嗎?安全怎麼保證啊?」
「這一點用不著擔心。他堅持不把貴重物品放在手邊,全都存到了事務所,和銀行租借的保險箱里。他還自詡是個合氣道高手,對自家的門鎖也不甚關心。」
「真是個怪人啊。沒養條狗嗎?」
堀田搖了搖頭,開始畫起房間布局,和潛入逃跑的路線圖。卧室在一樓的後面。山崎習慣每晚睡前飲杯酒,夜裡十一點就寢。省平應在十二點到一點之間,用放在枕邊的德國產的血壓計軟管,勒住他的脖子。因為山崎會馬上入睡,所以,不用擔心他會反抗。殺死山崎后,要把室內翻亂,偽裝成入室盜竊的現場。連逃跑用車的停車位置都確定好了,省平對堀田佩服得無話可說。
「計劃安排得真周密啊。」
「因為我本打算自己動手解決,所以預先進行了調查。為了謹慎起見,你能不能把我剛才說的步驟,再從頭複述-遍。」
「算了吧。這又不是小學生郊遊。」
聽到省平隨便拒絕了自己,堀田的表情,馬上變得兇惡起來,惡狠狠地瞪著省平說:「把這當成郊遊的人是你才對吧。殺人可不是鬧著玩的,是不可以重來的。你明白嗎,木島先生?要由你來殺我舅舅啊。」
「我明白……」
「明白的話就得認真對待。成嗎,木島先生?……咱們見面的時間,僅限於今晚。咱們是陌生人,彼此不認識對方的臉,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不能再見第二次面。接觸的次數越多,交換殺人敗露的危險性就越高。打電話和寫信,可能會留下記錄,所以也不行。因此,今晚必須把能做的事全部做完,否則以後後悔,可就來不及了。任何一個細微的疏忽,都會導致致命的後果,失敗的話咱倆都得完蛋。為了避免這樣的事發生,咱們要確保計劃萬無一失。」
「是我不好。我照你說的做。」省平被對方的怒氣壓倒,不情願地讓步了。
為了掩人耳目,他一邊開車,在附近的公路上行駛,一邊從頭複述堀田的詳細指示,重新確定模糊之處。可能是重掌了主動權,坐在副駕駛席的堀田,表情顯得十分得意,可當省平問到,關鍵的作案時間時,他卻閃爍其詞地,答稱最後再定。
堀田還說,這邊的商談告一段落,該返回擊球中心了。
「不去査探一下我家的情況嗎?」
「我不是說過在上周,我開車去過你家嗎。不會出差錯的。我已經掌握了你家大體的布局,和附近的情況……說實話,白天我甚至還裝成健康食品的推銷員,到你家玄關去查探過呢。」堀田哧哧地笑著,說得滿不在乎。
木島省平只覺得一陣膽寒:「真有你的啊,居然干出這麼大膽的事來。你就不怕身份暴露?」
「我穿著西服,戴著銀邊眼鏡,是不會被認出來的。話說了還不到一分鐘,你夫人掛著門鏈,不讓我進去,態度極其冷淡,連我的臉都不想看到。不過,夫人雖然給人的感覺有些冷淡,卻也是個美女啊,為什麼還要殺她呢?」
看到省平不想回答,堀田有些焦躁地咋著舌頭。
「我已經把自己的情況,毫無隱瞞地全都告訴了你,木島你卻緘口不語,是不是有失公平啊。難道你要我來猜嗎?」
堀田豎起小指,用下流的口吻說道:「你是不是看上了年輕情人的新鮮肉體,可是夫人不答應離婚呀?」
「我要是有了情人,就不會每晚到擊球中心,搞得自己汗流浹背了。當然了,說自己一次也沒有過,那是騙人的果話。在我們結婚的第二年,我和公司下屬的事情敗露,我們就吵過一次。牧子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開始厭惡我的,但說到底,我們倆彼此之間,都沒有了愛情。牧子並不是因為曾經信任我,而和我生氣的;而是自尊心受到了傷害。雖然在那以後,我還有過幾次婚外情,但牧子對此,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這段婚外情結束之後,她才舊事重提地責備我。她對我的這種態度,比生生折磨我還要殘忍。如今,再讓那個傢伙活著,只能讓我感到痛苦。」
「那你為什麼不和她一刀兩斷呢?」
「牧子是我們公司,大型客戶董事的女兒。上司讓我去相親的時候,我二話沒說就趕去了。當然,我是為了升職加薪。見面的時候,我看她姿色不錯,還是個淑女大學的畢業生,那時真是個沒得挑的對象。可是,我想錯了。」
「怎麼回事?」
「牧子在學生時代,就和一個三十歲的有婦之夫,有著深厚的關係,肚子里甚至還懷了孩子。二人私奔的時候,被家人強行拉了回來,她的家人讓那男人支付一筆分手費后,總算與牧子分了手。而且因為那時候,牧子被強行做了人流手術,導致她再也不能懷孕了。在我和她結婚旅行的酒店裡,她第一次告訴了我這一切。要是只有這些也沒什麼,可那個傢伙對我說,她現在腦子裡,依然無法忘記那個已經分手的男人!……那天晚上,無論我在床上如何愛撫她,牧子都毫無反應啊……明白了吧,我被扣上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啊。」
堀田撇著嘴,搖了搖頭:「你博取同情,只會浪費時間。既然要換取升職加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啊。」
「也許吧。只要工作能夠順利,我怎麼忍受,都是值得的。四年前,我被提拔為一個大型項目的負責人。如果項目成功的話,將來成為董事,也就不是夢想了。懷著這樣的想法,我努力奮鬥著,可公司里總有人拖我的後腿。而且在長期經濟蕭條的衝擊下,這個項目也直接變成了一團廢紙。雖然在岳父的斡旋下,我被免於辭退,但在公司里,已經是飽受冷遇。牧子也藉此對我冷眼相待。雖然我也想到過離婚,但那樣做,我會立刻被辭退。房貸還沒有還清,也不能指望退休金。經濟如此不景氣,想換工作也無處可去啊。」
「那你豈不是四面楚歌了嗎?」堀田語帶諷刺地嘲笑著。
「是啊。可是,如果牧子死了的話,就能峰迴路轉了。我們結婚後沒多久,就互將對方作為受益人,購買了高額的人壽保險。殺了她的話,我就能得到一筆錢。只要有了那筆錢,從今往後我的狀況,就能有所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