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初升之刻

「看起來還不夠，」冥兒說。

安禮並未表示什麼，他知道佩莎並非孤軍奮戰，她還有一個盟友。

似乎為了回應他的猜測，一名銀甲騎士毫無徵兆的被擊飛出去，死死地釘在了岩壁之上，那是一枚粗大的銀色箭矢，散發著青藍色的光輝，也許銀甲騎士對於魔物具有極強的抵抗性，但面對純粹的箭矢攻擊就顯得有些不足了。

「破神之箭？」冥兒驚呼。

「希戈帝國的？」安禮能猜到。

「希戈帝國時期的軍事機械，帝國三現神的御神機關的傑作，以極強的破壞力著稱。」冥兒說，「帝國曾以此摧毀了艾菲利爾神廟，不過那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弩機。」

冥兒的話語也證實了安禮的一個猜測，那便是亞頓是佩莎的合作者，至少在面對教會之上，亞頓與佩莎並不是敵人，至於之前的布姬，不過是為了在教會面前演出一個好戲，好讓教會放棄對亞頓的直接審判，而轉為招撫，不過也不排除襲擊亞頓是布姬私自的決定。

而就此他和冥兒交談之中，又一隻破神之箭射出，但這次烈蕊有所防備，擊中箭矢導致箭矢偏移，雖然沒有損失銀甲騎士，但箭矢仍舊將一名騎士的手臂廢掉，而且還不知道黑暗中隱藏了多少弩機。

洛月薇也不敢再遲疑，白色巨鳥騰空而起，開始在戰場上空盤旋，而森林中的巨狼也隨即改變了目標，跟隨著白鷂的指引找到了破神之箭的發射處。

那是一個製作精密的機械器械，齒輪轉動間，破神箭已經射出，銀狼一爪將機械拍碎，然後又遁入叢林中尋找新的目標。

亞頓的目標始終很明確，那就是銀甲騎士，他甚至不攻擊神諭騎士和烈蕊，而是專門瞄準本就承擔防禦重任的銀甲騎士，數枚箭矢射出，銀甲騎士也在不斷減員，很快便已經難以形成完整的防禦圈。

而當銀狼摧毀了最後一處機械弩機，又一波獸潮也隨即湧起，無數嘶吼聲響徹了整個山林。

烈蕊瞥了眼傷痕纍纍的騎士，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隨著第一頭野獸衝出，第二隻、第三隻……

烈蕊只覺得那群野獸如潮水般湧出，她不停揮劍，但可惡的雨水卻無形消磨了她的力量，她的臉上已經蒙上了一層血污，雨水根本來不及沖刷，直到她一劍揮出，卻沒有遭遇任何阻攔，她抬手抹了把臉，面前已經堆積如山的屍骸，而她環視左右，銀甲騎士們已經躺倒在了地上。

「結束……」她的話還未開口。

身後忽然傳出一聲聲巨響，那些射在地上、岩壁上、鎧甲上的箭矢發出了耀眼的紅光，下一刻，轟隆的巨響傳來，她只看到一個神諭騎士撲向了她，將她牢牢壓在身上，當一切恢復平靜之後，烈蕊躺在地上嚎啕大哭，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哭聲，安禮也不例外。

但殘酷不會同情任何人，又一頭野獸爬上了屍骸堆，俯瞰著下方那個哭泣的女孩，接著它一躍而出，落進了洞窟之中。

大地彷彿顫動了一下，遠方的群鳥驚飛到了空中。

安禮的心臟也隨之跳動了一下，彷彿感受到了有什麼東西要從地面出現，但很顯然，這不過是個手段，安禮知道這是佩莎動用了自己的權能，讓教會誤以為魔物進洞便會導致巨龍復甦。

很明顯，她成功了，戰馬的嘶鳴聲從山谷中響起，無數的騎士從四面八方湧入最終彙集在了洞窟前。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冥兒忍不住說。

安禮只是失去了笑容，他知道洛月薇上當了，他也知道自己將目睹很多人的死亡。

「去提醒一下那個蠢女人吧，」安禮說。

「誰？」

「當然是我們的大主教洛月薇了，」安禮說。

「她在哪裡？」

「最高處。」

冥兒仰頭看了眼山谷之外的一座山峰，她振翅而起，突破雲層與黑暗來到了那裡，而安禮並沒有猜錯，洛月薇正站在那裡，俯瞰著下方的戰場。

冥兒如旋風一樣掠過洛月薇身前，然後又回歸原來的樹枝上。

「這樣夠了？」冥兒問。

「如果她反應不過來，那麼我只能說神仙難救，」安禮說。

洛月薇並沒有讓他失望，原本行進中的騎士紛紛停住，然後有序的退出山谷，但因為已經深入山谷，退出需要一定的時間，佩莎並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儘管不算完美。

大地忽然開始震動，整個山谷的右側彷彿有什麼在咆哮，下一刻，山谷碎裂成了兩半，圍繞山谷的群山也隨之裂開，大海翻湧起磅礴的浪花，不停湧向陸地，山谷與大海間的陸地彷彿一個螞蟻搭出的洞穴，轟然坍塌，無數泥土與石塊划入無盡的大海之中，而海水也沿著溝壑湧入整個山谷之中，白鷂從空中落下，將洞穴前的烈蕊救起，來不及撤退的銀甲騎士們則淹沒在了無盡海水之中，一波波海水灌入了洞穴之中，洞穴像是飢腸轆轆的人對著海水狂飲，當又一輪巨潮退去，洞穴已經溢滿了海水。

震動，這一次安禮真的感覺到了振動，整個人都彷彿跟著大地在顫抖，那一刻，他甚至覺得靈魂要被甩出體外。

一聲低沉而嘹亮的吼聲從大地之下響起，原本只是一條裂縫的山谷如皸裂的大地般快速崩碎，一隻巨大的白骨爪從地上伸出，緊接著是第二隻，兩隻骨爪用力一撕扯，大地便徹底裂開，一頭無比巨大骨龍從地下爬出，它對著天空嘶吼，而在它的頭顱之上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她仍舊是那身破舊的女僕裝，在雨中顯得亭亭玉立，她俯下身，按著骨龍的頭部，彷彿神跡一般無數岩石與泥土覆蓋了巨龍的身軀，當一波海水襲來，骨龍如一頭新生的巨龍一樣展開雙翼，躍入高空。

它以山石為肉，以海水為血，它龐大的身體要把整個山谷籠罩。

「群山與近海之神的神寵，時隔千年，重新降臨人間！」

但在那巨龍之下，一頭同樣巨大的銀龍振翅而起，銀龍與龍寵隔空而立，而在銀龍頭頂也同樣站立著一人，那人向虛空招手，一道雷電自天空劈下，而那人徒手握住雷電，那便是他的武器。

這一幕，彷彿是諸神之戰重演，人類只能旁觀神的力量，甚至連旁觀都是僭越。

銀龍便是假的龍之魔女，真實身份是教會的聖使女，而騎在她身上的則是教會裁決騎士馬庫斯，這兩個一起來到城堡的人，此刻也要一起進行戰鬥。

山海之龍的體型要比銀龍大上很多，但銀龍並無懼色，筆直的沖了上去，馬庫斯在龍背上投擲出雷電，猶如一桿長槍穿透雨幕，直奔本山海之龍的要害而去。

噗通一聲，一面巨大的石壁憑空出現，阻攔住了雷電的力量，而山海巨龍似乎被下位者的螻蟻惹怒，俯衝而下，巨大的龍爪在天空中劃出一道弧光，銀龍振翅躲過，但下一刻，山海巨龍對著那個方向張開巨口，混合著泥土的水流從腹部噴出，直接將銀龍擊飛出去。

銀龍並未墮落，而是在低處重新起飛，它飛向更高的天空，彷彿要抵達天上神庭，馬庫斯在雲層中抬起雙手，一瞬間無數雷電從空中降下，如同滅世的神罰襲向山海巨龍，即便有厚重的岩石壁壘阻隔，山海巨龍也被不斷壓低，漸漸的它的龍尾已經垂到地上，天空之上，無數的雷霆同時降下，山海巨龍終於落地，也就在此時。

無數燦金色的鎖鏈從地上四面八方飛出，纏繞在巨龍的脖頸、四肢與雙翼之上，彷彿來自神的鎖鏈將巨龍困住。

「聖物：博拉雷斯的鎖鏈！」冥兒驚呼出聲，「教會竟然將這個都拿出來了。」

「鎖鏈？」

「傳說是萬獸神系的鎖鏈，套在任何生物身上都會壓制其活躍性，雖然是聖物，但是非常容易折損，即便是教會也很少會使用，只有在對付一些魔物時才會被申請，這次粗略估計也有上百條了，只怕是將整個王國的儲備全部拿出來了。」冥兒解釋。

安禮將視線重新投上那裡，在鎖鏈的束縛下，巨龍的漸漸變得平靜下來，彷彿不再有怒意，但天上的雷霆卻仍舊存在，不斷轟擊著巨龍的身軀，而原本立於山海巨龍頭頂的佩莎，從龍首上跳下，一劍斬斷了其中一條鎖鏈，緊接著落到地上，她手指按住地面，一瞬間大地又重新顫抖起來，地塊不斷下瀉，束縛巨龍的鎖鏈不斷崩裂，而隨著鎖鏈減少，巨龍也開始恢復狂暴屬性。

「只憑這個，還是很難束縛巨龍的吧？」冥兒說。

安禮搖了搖頭，「你錯了，教會的目的根本不在地面。」

冥兒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當她抬頭看向天空時，只覺得天空彷彿沸騰的開水一樣，不斷由雷電在雲層中跳動，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銀龍在天空遊盪，而龍背上的馬庫斯高舉右手，雷電不斷在他手中聚集，銀龍掠過天空，雷電也隨即聚集在馬庫斯的手中，直到化為一根無比巨大的雷電長槍，銀龍從萬米高空掠下，攜帶著萬鈞雷霆，馬庫斯用盡全身力氣將雷電投擲出，雷電長槍撕裂黑夜直奔地面上的山海巨龍而去。

地面上的佩莎轉過頭，望著迫近的雷電，一時愣在了原地。

忽然之間，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雷電長槍的途徑上，那個身影被瞬間擊成焦炭，是海中的巨人魚！

而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當第五個巨人魚躍出海面，雷電長槍也徹底融入它的身體之中。

而地面之上，山海巨龍猛的錘打地面，然後如流星一般撞向銀龍，天空之中只能看到一白一藍兩個流星在不斷碰撞，雷電為其奏響樂章，雨水為其起舞。

不知過了多久，兩團流星聚集著從高空墜落，將一座山峰摧毀，滿天的煙塵散盡，山海巨龍踩在銀龍的軀體上仰天咆哮。

「勝負已分，」冥兒說，「似乎並沒有按照你的預料走。」

安禮沉默不語，山海巨龍飛臨墜龍谷上空，一聲聲龍吼似乎在宣誓自己的勝利，它緩緩落地，而佩莎則躍上它的頭顱，緊接著巨龍震翼而起，向著茫茫大海中的那根神庭巨柱飛去，它是那麼迫不及待。

安禮深吸了一口氣，他忽然身體一顫，緊接著揉了揉眼睛，遠方的天空黑白交織，彷彿是黎明前的那一刻，他猛的轉身，身後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

「原來如此……」他忍不住說。

伴隨著初生的太陽，無數光輝灑向人間，而就在那光輝之中，隱藏著一柄金色長槍。

佩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抬手凝聚出無比堅固的壁壘，但陽光無孔不入，金色長槍擦著壁壘邊緣襲來，巨龍堅固的身體隨之崩碎，被徹底洞穿。

巨龍哀嚎一聲跌落進了海水之中，無數觸手從水下伸出，彷彿要將巨龍拖入了湛藍色的海水之中。

群山與近海之神的龍寵和它的主人一起死在了這個太陽初升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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