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蜀王府，通常稱為皇城，北起東西御河，南到紅照壁，東至東華門，西達西華門，是明朝皇帝朱元璋為其第十一子朱椿所建。

朱椿喜好讀書和做學問，不涉朝政之事，在明王朝中有「蜀秀才」之稱，史書載其為「博綜典籍，容止都雅」。

皇城壩在蜀王府明遠樓外到后子門一帶，為皇城最為熱鬧的地方。

這天，皇城壩一如往日的繁華，只是人群中多了一些異鄉人：有的短打裝束，有的道袍裹身，有的大紅大綠，異域裝扮……

左邊，一個賣打葯的漢子在地上鋪了一個白布。白布上，擺了一些瓶瓶罐罐。白布空白處，寫有包治各種跌打損傷、婦女不育，各種痼疾頑症，手到病除的字樣。白布一角，還擺有耗子葯、偷油婆葯、蒼蠅葯的小瓶子。

賣打葯攤子的下邊，是一些雜耍的攤子：彈子賭博機，皮影人，象棋殘局。彈子賭博機是在木條內按圖案釘上小釘子，玻璃球彈出后，在釘子規劃好的路徑中沿途滾下，落口有幾個：有得獎的，也有不得獎的。皮影人多為折子戲中的人物，如關公、門神尉遲敬德與秦瓊、黑臉包公、鍾馗。象棋殘局多為古譜中已解惑的殘局，一般庶民百姓沒有涉足，便常常被欺騙。

右邊，擺攤賣涼粉、涼麵、血旺湯、涼辦肺片、油條、鍋魁的攤棚一個挨著一個。攤棚側邊，則是賭錢騙錢的地方，如押「人人寶」、「擲骰子」、「抽籤簽」之類的賭博遊戲，參賭的，多為社會上的閑散人員。這些人賭輸了，常常不服氣，爭吵鬥毆，打得頭破血流。攤棚下手，又有表演唱花鼓、清音，說相聲的：當面立一方白布，表演者站在這個「幕布」前面說唱------這便是他們的舞台了。

攤販席棚一側，是算命看相的地方。但聽算命先生拖長了聲調，慢慢呤道：「乾三連、坤六斷，離中虛、坎中滿，震仰盂、艮覆碗……」。看相的則左顧右盼地打量著過往行人，口中唱道「命到三十三，夫妻保平安；命到四十五，夫妻保幸福……」。

再遠一些，則是人山人海的賣藝場。

一個漢子，赤膊站在場子中央。場邊，綠襖小姑娘捧了一面銅鑼。

小姑娘銅鑼敲了敲，鑼聲一停，場中的漢子雙手一捧，作個羅圈揖，笑臉道：「在下姓許，單名一個柯字，泰山人氏，場邊敲鑼的是我妹妹。我們兄妹流落江湖，來到貴寶地，斗膽在此獻醜，希望各位老爺少爺，姑娘大嬸們，能發發慈悲，賜我兄妹一些薄銀，能及早返回家鄉。大恩大德，我們兄妹來生做牛做馬，定當報答各位！」

小姑娘言罷，許柯揚聲唱道：「你們要看什麼？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抓，鎲棍槊棒，拐子流星；帶鉤兒的，帶尖兒的，帶刃兒的，帶刺兒的，帶峨眉針兒的，帶鎖鏈兒的，十八般兵刃我是樣樣都會，喉抵鐵槍，劍入口中，頭斷青石，絲豪不皺眉頭……」

場邊一個赤臉大漢道：「羅羅嗦嗦，要活動筋骨，搞快！」

許柯赧顏一笑道：「這就開始！」

許柯雙腳微閉，兩手握拳，垂於身側。稍傾，但見他「嗨」地一聲吼叫，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形成了弓步。旁觀眾人一片聲吶喊道：「好！」

赤臉大漢一臉不屑，輕笑道：「純粹是花架子，真到了打鬥場上，有什麼用！」

忽見許柯左掌上沖，右掌摟底穿出，此招為江湖上聞名的「穿雲掌」。但穿出之右掌卻在左手肘中碰了一下，顯得極為狼狽。

赤臉大漢哈哈大笑，指了許柯道：「小子，此招在你手中使出，可惜了這樣的掌法……」

許柯憨憨地，他紅了臉道：「學藝不精，有污眾人的眼睛。」

言罷，許柯從身後抽出一把尺余長的短劍，大聲道：「此為真劍，眾人看仔細了！」許柯從地上揀起一段枯樹枝，用短劍輕輕一削，枯樹枝立馬斷為兩截。

許柯扎了一個外八字步，腰膝微縮，面部仰向藍天，左手扶了劍身，右手捏住長長的劍柄，劍尖置於上下唇之間。

有觀眾見這個玩法有點兇險，說：「太危險，不表演了吧！」

赤臉大漢眼睛一瞪，怒道：「廢什麼話！誰強迫他這樣來著？」

許柯把短劍伸進口中，嘴唇輕輕含住劍身，然後把短劍慢慢插下。白亮的劍身，在眾人眼裡，一點一點地變短，最後，劍身完全插到許柯的喉中……

稍傾，許柯慢慢地往外拔短劍，劍身一點點地從口中拔出。白晃晃的劍身，沒帶一星血絲。

許柯收起短劍，圍觀眾人一片聲叫好。

小姑娘立即捧了銅鑼，行到眾人面前，微一襝衽，紅了臉，祈望眾人賞賜一些銅錢。

許柯雙手一抱拳道：「各位大爺，各位鄉親，有錢的請幫個錢場！」

觀眾中一個身負龍頭劍的俊俏年青人，見小姑娘手托銅鑼走到面前，便在搭褳中摸了摸，找到一塊碎銀，約有六七錢重，遞給小姑娘。小姑娘慌忙施禮，叫聲「恩公，請賜高姓大名，此份恩情，我們不敢相忘！」

那青年人道：「免貴姓永，單名一個凡字。」言畢，青年人臉紅了。

許柯盯住青年人的龍頭劍，忽有所思，對永凡道：「兄台的師付好似在找你呢！」

永凡一驚。

忽有人嘿嘿一笑，對許柯道：「你那玩藝兒，八成是假的，如何收得人家的銀子？」

許柯聞聲看去，卻是先前那個赤面大漢。

許柯面色一凜，輕言道：「英雄這般說話，定有緣故，請賜教。」

赤臉大漢臉現不屑之情，吼道：「賜教個鬼！識相的，收刀揀卦，趕快滾！」

許柯臉上陰晴不定，作聲不得。

旁有一短裝打扮的中年人看不過，插言道：「你這紅臉漢子好不知趣，別人冒了生命危險賣藝，索求幾個銅錢，於情於理上都說得過去，你在這兒發什麼雜音？」

赤臉大漢上下打量了一番，對短裝打扮的中年人道：「這麼著，你是要為難於我？」

短裝打扮的中年人猶豫了，自己只是過路人，看這赤面漢子，定是當地的一個惡霸，俗言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這裡與赤面漢結上樑子，算什麼事呢？

觀眾中忽有一異人站出來，這人和尚裝束，土黃色的袈裟極為刺眼。

異人單掌一豎，道聲「阿彌陀佛」，開言道：「你這賣雜耍的漢子，好不知曉事理！到得一個地方，先要拜了地方的龍頭老大，才可以扯開場子！」

許柯雙手一揖，道聲「受教了！」

異人忽地轉身面向永凡，桀桀冷笑。

永凡大驚，站在自己面前的和尚，正是陰魂不散的天竺僧人拉克斯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