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非毒而是蠱

如此想著，秦飛雨拿起顏色最深的那個瓶子，打開來，裡頭裝的是一種黑色半透明的液體。

模樣看上去……有點像傳說中的孟婆湯，還帶著一股刺鼻的氣味，瓶子一打開，滿屋子的人都聞到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秦吟霜嫌惡地捂上鼻子，一躲躲開八丈遠。

其實不光是她，屋子裡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如果不是職責所在，他們不能離開，他們早就跑了。

至於那幾名中毒的獄卒嘛，秦飛雨事先封住了他們的無感，所以他們現在是聽不到看不到也聞不到，反倒還輕鬆一些。

「這可不是什麼鬼東西，這是我的寶貝。」

鴉羽，見血封喉的劇毒，不需要服食，只要手指上輕輕站到那麼一滴，整個人在兩個時辰之內，立刻就會腐化成一灘膿水，隨著陽光蒸發，屍骨無存。

由於此物太過惡毒，秦飛雨之前糾結過，到底要不要把它帶在身上。

她殺人的原則從來都是，當殺則殺，能給個痛快，就盡量給個痛快。

如果不是特別窮凶極惡，罪大惡極之徒，她還是願意給自己積點陰德的。

不過，誠如她所說，這毒物，有的時候也可以當做藥物。

毒物可以害人，藥物卻能夠救人，今日她便是要用這劇毒的鴉羽來救人。

戴好手套，從瓶中取出一滴鴉羽，倒入葯壺中，再將方才她隨手配好的藥材也一併倒進去。

那些藥材一接觸到鴉羽，頃刻被腐蝕成了一灘黑水，倒是氣味沒有剛才那麼難聞了，混合著淡淡的藥草香，一下子緩和了那略帶些腥臭的刺鼻味道。

倒上清冽的甘泉水，點上火，將鴉羽與那些藥材混合，熬煮上半柱香的時間。

因為鴉羽本身就是經過提煉，濃度極高的葯汁，所以，不需要煮太長時間，裡頭的藥性就會自然的揮發出來。

待這碗劇毒的鴉羽汁熬煮完畢之後，秦飛雨將他們分別裝進五隻碗里，給那幾名獄卒遞了過去。

「你們先把這個喝了。」解除掉五感的封閉，秦飛雨端過碗，準備親手喂他們把葯喝下。

秦吟霜卻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攪局道：「你們可想好了，這裡頭裝得，可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你們只要喝下去了，必死無疑！」

同為煉藥師，她又怎麼會忍不住鴉羽？

她剛才之所以冷眼旁觀，就是想看秦飛雨能搞出些什麼名堂來。

沒想到，她不過是用鴉羽調製出了一碗劇毒的湯藥罷了。

她這算什麼？

打算以毒攻毒？

笑死了，她真以為，她精心準備的毒藥，會如此簡單？

「什麼？毒藥？」

「王妃，您這是什麼意思？」

「您為什麼要喂我們毒藥？」

即便是個正常人，聽到「毒藥」這兩個字都會下意識的害怕，更何況這幾個正命懸一線的獄卒呢。

秦飛雨理解他們的反應。

老實說，她這回確實是兵行險招。

她自己都沒有十成的把握，就更不能怪這幾個獄卒會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著她了。

那畢竟是他們的命啊，誰會想要就這麼平白無故的丟掉性命啊！

「這碗確實是毒藥，但只有這毒藥可以救你們，如果你們相信我，就把這碗葯喝了，若是你們當中有任何人，因為我的葯而發生了意外，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把這條命賠給你們。」

「當然了，你們也可以選擇不喝，我會替你們向我身後的這個女人求情。反正她要對付的也只有我一個，只要遂了她的意，讓她出了心頭那股惡氣，我想，她應該是不會為難你們的，畢竟眼下這個當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應該也不會希望，因為你們幾個人，就打亂了她的全盤計劃，你們說是吧？」

那幾名獄卒的眼神開始動搖。

喝，還是不喝，這實在是一個問題。

秦飛雨知道他們拿不定主意，她也沒有打算要逼他們。

「如果你們覺得前面這兩種辦法都不好的話，我們還可以這樣。」秦飛雨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壓低聲音，唇畔的笑容裡帶了一抹狡黠：「我挾持了我這二妹妹，拿她一命，換你們幾個人的性命，當然了，你們體內的毒到底有沒有解藥，我並不確定。所以這麼做的風險就是，要麼我們大家一塊死，要麼，拿到解藥之後，我們豁出性命往外沖。」

「但是，這些人的身手你們也看到了，僅憑我一個人，還有你們幾個不會武功的，你們覺得，咱們逃出去的勝算有幾分？」

有幾分……

那必定是一分都沒有啊！

也罷，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怎麼都是個死，那還不如死在秦飛雨的手上，也好過被秦吟霜這個惡毒的女人利用！

「我喝！」

「我也喝！」

「我也喝！」

那幾名獄卒全都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堅毅神色。

秦飛雨點了點頭。

她倒是沒有看錯他們，都是有血性，有骨氣的漢子，看來，在雲府尹手底下做事，也讓他們學會了不少。

「放心，有我的命給你們鋪著呢，你們中若有人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可以是要賠命的，我這麼怕死的一個人，怎麼會那麼輕易讓你們死掉呢？」

「嘿嘿嘿，王妃說的是！」

隨著秦飛雨的一句玩笑，那幾名獄卒一下子就不害怕了，甚至還傻傻的樂了起來。

秦飛雨端著碗，挨個喂他們喝了葯，然後蹲下來，認真地看著他們：「怎麼樣，有什麼感覺沒有？」

感覺？

除了那碗葯太臭太苦之外，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這真的是毒藥嗎？

為什麼他們一點都感受不到啊？

「沒有感覺……沒有感覺……」

秦飛雨反覆在心中思考著，忽然，她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秦吟霜立刻緊張地看著她。

嘴裡說著：「怎麼可能！」

心裡卻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她該不會真的發現了吧？

應該不會吧？

秦飛雨轉過身，面帶微笑地看著神情緊繃的秦吟霜，平靜地向她說出自己的結論：「這不是毒，而是蠱。」

倘若真是毒的話，剛才這一碗鴉羽下毒，他們必會腹痛難忍，忍過去之後，體內的毒性便會不解自消。

可他們什麼感覺都沒有。

就說明，鴉羽在他們體內沒有起任何作用。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體內的蠱，吞噬掉了鴉羽的毒。

要知道，天底下所有的毒藥，對於蠱蟲來說，都是最好的養分。

蠱蟲必須要以毒藥為食，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此，一旦蠱蟲入體，毒藥在人體內就沒有了任何施展拳腳的空間，便是一天三頓都把毒藥當飯吃，也是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他們五個人，之所以表面上看像是中毒，內里卻未查出任何中毒跡象，我猜，是因為你用的，是一種名叫幻影的蠱蟲。」

「這種蠱蟲呢，進到人體內之後，會使人造成中毒的假象，面色發黑，雙目赤紅，嘴角發烏，從他們的表徵上來看，他們確實是中毒沒錯，可他們體內卻沒有一絲絲中毒的跡象，那是因為，蠱是蠱，毒是毒，蠱可以造成中毒的假象，可只要稍微把一把脈就清楚，他們幾個，根本就不是中毒！」

幻影這種蠱蟲，秦飛雨也是在滄溟藥師的手記當中看到的。

她對蠱的研究本就不多，若不是滄溟藥師的手記中恰好有記載，今日的這場「遊戲」她可能早就輸了。

秦吟霜沒想到，自己千里迢迢，特意叫人從玄辰國尋來的幻影蠱蟲，這麼快就會被秦飛雨戳破。

不甘之餘，還在嘴硬：「什麼蠱蟲，什麼幻影，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是嗎？」秦飛雨緩步走到她面前。

微笑如常，神情如常，只是眼底那透澈的光彩，竟壓得秦吟霜有些喘不過氣來。

「聽不懂沒關係，反正你我已經說好，只要我解了他們體內的毒，這個遊戲，就算我贏，那麼接下來，我要解毒了哦。」

解毒很難，解蠱卻相當容易。

哦不，應該是說，對於她和溫星闌來說，相當容易。

因為，滄溟藥師在自己的手記中，還記載了一種解蠱的辦法，天下任何奇蠱，都能解除。

當然了，這是他們師門的機密，除了她和溫星闌之外，當今世上，無人知曉。

所以，解蠱對於她來說，那是輕而易舉的。

準備好銀針，準備好藥品，秦飛雨開始挨個給那幾名獄卒施針。

這解蠱的第一步，是要探明蠱蟲所在的位置。

因為個人的體質不同，蠱蟲入體之後，所在的位置也都不大一樣。

她必須先用銀針探明，蠱蟲在他們體內的何處，才好方便用藥。

施過針之後，秦飛雨又給他們把了一遍脈。

嗯，差不多了，可以開始解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