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坑了的一天

被自己坑了的一天

森鷗外再一次見到唐治,是走在街上的時候。

彼時他正在拉著愛麗絲去買衣服,然後便看到了一個人,一個他最熟悉,卻絕不應該在此時出現在這裡的人——

唐治。

他看到穿著一件連帽外衣,將手插在口袋裡,步伐有些踉蹌的青年,即使因為帽子被拉起來戴上了,只能看到些許從邊緣漏出來的頭髮絲,但森鷗外一眼就能認得出來他的身份。

那種寧願將自己徹底隱藏在充滿泥垢里的角落,墮落而頹靡的眼神——

是他此生最喜歡的「寶石」。

森鷗外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因為昨晚他把小治做得太狠了,所以今天如果沒差錯的話,他應該會在家裡休息才對。

而且他還用鐵鏈限制了唐治的行動……

他幾乎要以為是唐治用他不知道的方法掙開了鐵鏈,於是拿出手機去看項圈上的定位。

還在原地。

真的很奇怪啊……

他這樣想著,忽然看到那名「唐治」像是感應到了他的眼神一樣,忽然轉過身來,一雙死寂的眼睛懨懨地看著他。

然後他看到唐治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錯愕,然而很快又恢復了無精打採的樣子。

實在是太像了……

無論是樣貌,還是神情,幾乎都和森鷗外印象里的那個唐治一模一樣。

那名青年看到他似乎要馬上離開的樣子,森鷗外趕在這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很細,似乎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凸出的關節硌得他手疼。

他現在可以確認眼前的少年絕對不可能會是唐治了,要知道為了讓唐治能夠折騰得更久,他的每一餐飲食,都是嚴格按照最佳營養來的。

而眼前這位青年,就像是已經多日未有過正常的作息和飲食了,身上也有些髒亂。

實在是……

有些落魄過頭了。

就像是離家出走的少年一樣,茫然地飄蕩在不認識的街道上,沒有目的,就只是飄蕩著,甚至無人來關心他。

看著這張與「唐治」幾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臉,森鷗外頓了頓,然後輕聲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面無表情地看他,眼中的晦暗像是已經死去了一樣,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他聽到青年用嘶啞的、彷彿多日未出過聲的語調道:

「我……我叫……」

「唐治……」

*

直到現在,森鷗外都還覺得很迷,這個長得像唐治,氣場也像唐治,就連名字也叫「唐治」的少年,實在是有些超出他的認知了。

他當然可以看得出來這名青年有沒有說謊,事實上,人的每一個表情,心跳,呼吸,動作,都會透露出來人的心中所想。

雖然不排除一些訓練有素的人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然而,就在剛才,森鷗外讓人給他注射了一劑吐真劑,也沒有用——

就連眉毛的顫抖和呼吸的頻率,都十分正常!

也就是說,他並沒有說謊……

這就難辦了啊……

另一個「唐治」,嗎?

*

唐治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這裡的,本來在殺掉森鷗外后,他整天躲避著有可能會認出自己的人,漫無目的地遊盪,無數次地死亡,然後復活。

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食物匱乏和精神上的壓力,讓他猶如一具屍體一樣,近乎要徹底喪失思考和呼吸。

然而再次醒來時,他卻突然到了人來人往的街上,周圍的一切很熟悉,也很陌生。

倒不如說是——

更像是一切災難發生之前的模樣。

然後他便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應該早已「死去」的人。

森鷗外。

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所有事情。

他「穿越」了,穿越到了另一個時間線,而且看森鷗外對他的態度,似乎在這個世界也有「他」的存在。

唐治早在很久以前都感知到了「可能會有另一個時間線的自己」存在,只是沒想到,他有一天會來到這裡。

而且見到的第一個熟人,竟然會是森鷗外?!

一想到森鷗外在看他的第一眼時,冰冷的紫色眸子里閃爍過的瘋狂的佔有慾,他就感到一陣陣噁心。

他永遠沒有辦法原諒森鷗外對他做出的一切。

即使他已經殺了「森鷗外」。

這樣想著唐治將身上的污泥洗盡,換上新的衣服,無論是腰,或者是肩膀,都完完全全符合他的實際情況。

這個世界的自己竟然和森鷗外這麼熟悉嗎?

唐治皺了皺眉,強忍著不適將衣服套上。

外面還有港口黑手黨的人在駐守,以他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從這裡逃出去,同時,他也不希望被森鷗外掌控行動。

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

敲門聲忽然想起,一名黑衣的男子走進來,對他恭敬地低下頭:

「唐先生,首領請您過去。」

「知道了。」

唐治的眼神暗了下去,隨手用皮筋將自己還有些濕漉漉的頭髮紮起來,冰冷的水滴順著流到他的脖子里。

陽光從冰冷的窗戶照進來,尾端的一點輕輕灑在桌子上的果盤邊兒,閃爍著銀色的光芒。

唐治輕輕勾了勾嘴角:「我馬上就去。」

在經過桌子上的果盤的時候,唐治略略頓了一下,衣袖若有若無地從桌子上拂過去,然後跟在黑衣人身後,朝首領辦公室前去。

首領辦公室在另一棟樓里,經過一處有些黑暗的走道時,唐治忽然開口了。

神色淹沒在幾簇垂下來的頭髮下,喜怒不辨:「那個,麻煩稍微等一下,可以嗎?」

引路的黑衣人聞言轉過身,然後便捂著胸口,詫異地看著唐治,大力將唐治推開。

在他的心口上,一把小刀正正刺入,劃破了柔軟的皮膚,深入心臟。

唐治被推得踉蹌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

「你……!」黑衣人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無力地跪倒下去,心臟的疼痛讓他神思不穩,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治扶著牆,笑聲很輕,幾乎要完全消散在空中一樣。

「願神賦予你世間最偉大的沉默。」

他才不想在這個世界也被森鷗外控制呢,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逃出港口黑手黨。

這樣想著,他順著樓梯下了地下停車場。

港口黑手黨的勢力實在是太過強大,他孤身一人,身體孱弱,唯一有的就只有一個雞肋一樣的異能。

局勢對他而言……實在是不好到了極點。

而且剛才的事情他本來就沒打算隱瞞,估計現在森鷗外那裡已經知道了他準備逃跑,正在派人來追吧。

所以現在的選擇有兩個,一是坐以待斃,等著追兵前來,二是找個隱蔽的地方,先躲起來。

至於直接從港黑大樓逃出去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完全沒有考慮的價值。

就算是普通人,那也是持槍殺過人的,無論是誰都不是他能抵抗的。

唐治沉著臉色將身上口袋夾層的監聽器抽出來,扔到樓道下面,轉過一個角落的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

皮鞋輕輕叩擊地面的聲音響起,一下又一下,回蕩在空曠的空間里。

唐治皺著眉看著突然出現的人,笑道:

「原來是你啊……也對,如果是你的話,是絕對明白我的思維方式的。」

「畢竟我們是……同一個人啊……」

我嘆了口氣,讓周圍的人舉槍對準這個從另一個時間線而來的自己。

道:「所以,你應該清楚,現在,除了港口黑手黨,你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另一個「唐治」輕聲笑起來。

*

我其實並不是如何想要過來。

其一是因為昨晚實在是玩兒得太狠,到現在身上都還是一片青紫,稍稍行動便能感受得到羞人的疼痛傳來。

而其二,則是因為——

我有預感過會有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存在。

只是突然如此的預感而已,畢竟我只是一個連異能力也沒有的普通人罷了,對於其中的詳細各處,也並無法了解多少。

當然,可能還有一點就是,我是對「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的自己」而感到恐慌的。

這恐慌說不清楚究竟為何,可能是害怕另一個自己比我過得更好,也可能是害怕另一個自己窮困潦倒,糊塗而過。

但總還是要來的吧,畢竟森鷗外問我:

「小治難道不好奇嗎?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人。」

當然是好奇的,好奇且驚懼著——

驚懼另一個自己會擾亂自己已經安定下來的生活。

趕來的時候便聽說了「他」逃跑的事情,於是我帶著人在對方可能出現的地方埋伏了起來。

沒有想過「他」會不會熟悉港口黑手黨的地形,也沒有想過另一個「自己」究竟是何身份。

只是一種無謂的直覺罷了。

因為如果是我,便會這樣做。

*

我被森鷗外抱在懷裡,有些不善地看著坐在對面,雙手被拷上的青年。

青年亦陰沉著眼色看我。

森鷗外看了看我,然後又看了看對面的「唐治」,頗為頭疼地道:

「啊啦啊啦,還真是很像呢,只能說,不愧是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嗎?」

我垂了垂眸,冷著語氣道:「我拒絕和骯髒的老鼠淪為一談。」

「唐治」也冷笑一聲,眼角浮起一抹輕蔑,掃到我脖子上的項圈。

「巧了,我也不想被認為和心甘情願墮落為森鷗外囚寵的人是同一個人!」

我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圈,道:「總比某個居無定所,到處流浪的人要好。」

「唐治」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是嗎?你可不像是會忍受這種事情的人。」

「我和你是不同的。」

「不,我們兩個,的的確確是完全相同的。」

「唐治」挑了挑眉,那對和我一樣的黑色眸子里難得地浮起一抹亮光來。

「就算別的世界的『唐治』是不同的,我們兩個也是完全相同的。」

我沉默著去看他。

那張幾乎和我相像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臉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你不是也察覺到了嗎?」他笑道,「你直覺性地知道我的一切,而我,也知道你的一切。」

他看向森鷗外,笑道:「所以我才會由衷地討厭你,為什麼都是同一個人,到了最後,你還有一個人會真心地想要佔有你?」

我沉默不語。

有些話即使不說,我和他之間,也是互相知道的。

他羨慕著我能夠被一個人「在意」,我又何嘗不羨慕他幼年能被好心人收養?

人的目光往往是狹隘的,他們覬覦著別人的「幸福」,卻看不到別人的「痛苦」;他們由衷地遺憾著自己失去的事物,卻看不到自己擁有的一切。

這是人類的劣根性,卻無法避免。

正如一張白紙上很小的一個墨點,能夠注意到墨點的是絕大多數人,而又有多少人能夠注意到,黑點外,是比它大百倍的白色?

我嘆了口氣。

森鷗外笑意吟吟地看著我,卻並不說話。

我明白,這是讓我自己處理這件事情的緣故,畢竟出現的是另一個「自己」啊。

「所以呢?」

我看向他:「你是準備留在這裡,還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唐治」挑了挑眉,笑著看我。

「你會願意讓我留在這裡?」

我:「……」

「你只是一個守著自己僅有的『糖』死不放手的膽小鬼而已。」他勾了勾嘴角,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樣,笑容變得有些苦澀。

「我也是。」

「唐治」苦笑著看我:「而且我可不想整天看到森鷗外的那張臉。和你不同,我恨不得他立刻去死,死得透透徹徹的才好。」

我沒有說話。

事實上並不知道說什麼才對。

安慰?還是其他的什麼?

算了吧,那是我自己,就算與我擁有不同的記憶和際遇,那也是我,另一個「我」。

他不需要別人虛偽的安慰。

於是斂了斂眸,道:「那就早點走。」

「唐治」神色怪異地看了我一陣,忽然輕笑一聲,偏著頭看我。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一隻正在護食的貓?」

我感受到森鷗外攬著我的懷抱緊了幾分。

「唐治」繼續道:「所以我才討厭你,討厭得要死,你比我過得要好,至少現在是這樣。」

他撐著椅子站起來,手銬發出清脆的響聲,直直地對上我的眸子。

「我當然要回去,我可不想一輩子都被你噁心,不過,在此之前,你們總得給我把手銬解開吧。」

他皺著眉頭,像一個天真的少年一樣拉長著語調,莫名聽起來像是撒嬌一樣。

看到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撒嬌,這幅場面實在是……

然而我必須要承認,我被他噁心到了。

至少在噁心人這方面,我比不上這個人。

我從桌子上抓起一把鑰匙,跳下來準備去給他解開手銬,卻被他躲了過去。

我皺了皺眉,不愉地看過去。

青年笑著看向我的身後:「我要他給我解開。」

我挑眉:「你不是討厭他嗎?不怕把你噁心死在這裡?」

「如果能夠死掉的話,也是很不錯的哦。」

我:「……」

我差點要忍不住對著他的臉來一拳,但是又考慮到這人和自己長得一樣,硬生生忍住了心裡的衝動。

然後態度有些粗暴地抓過他的手,把鑰匙插進去,「咔嚓」一聲解開。

緊接著,便感到一隻有些瘦弱的手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狠狠地拉了過去。

我一個不防,倒了過去,然後便驚愕地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親上了我的嘴,在嘴唇上輕輕地舔了一下,旋即鬆開了。

我:「???」

我:「!!!」

我被他不要臉的騷操作雷到了。

然後身體便被身後更加用力的手鉗制住,森鷗外將我撞到自己懷裡,神色不善地去看他。

「連『自己』碰也不可以嗎?還真是扭曲的佔有慾啊。」

青年輕嘆了一聲,然後揮手離開了。

身後的森鷗外忽然按住我的肩膀,讓我臉朝著他,紫色的眸子里閃爍著暗沉的危險。

我心裡一跳。

MD那個混蛋陰我!

森鷗外的手順著我的胳膊,在各個地方不輕不重地捏著,本來就已經青紫的手臂,在這樣的力度下泛著輕微的酸痛。

「小治~」他的語氣親昵而危險,有些用力地捏著我的下巴。

「看來今晚,我要更加用力才行啊……」

「首領……林……」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完全堵住了,森鷗外將我完全塞入自己的懷裡,用力地攫取著,我只能盡量地放鬆自己,仰著頭和他接吻。

*

唐治從港口黑手黨離開后,便來到了一座橋上,他扶著欄杆,去看下面的河水。

「心甘情願被禁錮,還真是傻啊……」

他嘆了口氣,聲音潰散在風中。

「不過,我似乎也沒有資格這麼說他?」

他如此苦笑著,然後在眾人的驚呼之中撐著欄杆跳了下去。

河水很冷,冷得幾乎讓人直打哆嗦,窒息感不斷席捲上來,淹沒他的神思。

再見了……

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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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這一章寫完之後,就只有武偵治的if要寫了,其他的因為一些原因,到時候可能會部!分!放上來,之後會暫時進入完結狀態,可能什麼時候有思路了再活過來發一章吧【捂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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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野犬]我在後勤部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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