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使之艱難，順著他來

「上帝已經把所有的財富早早擺在人類面前，可是人類發現財富，發現財富線索的過程卻註定艱難！這不是一個人一輩子所能完成的任務！到目前為止，人類認為自己已經花了上億年來發現財富，可是到目前為止，整個人類所能發現和利用的財富卻是如此有限！」老師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定定凝視著斯塔，半晌才又接著說。「人類有史記載的這幾千年來的財富發現累積，不容許讓每個人去重新獨自發現，因為那是一個人一輩子也作不到的事！所以只有分享與繼承！如何分享與繼承呢？認知擴散或者說知識傳播的主要途徑是教育！教育可以讓你有發現財富的能力，也可以讓你沒有！所以只需要用教育將你隔斷在好的知識之外，用教育將你裹入壞的知識之中，這就是最有效根本徹底的使你艱難了！你，和他們都已經是被使之艱難的人了！你明白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干？是誰在這麼干？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斯塔憤怒吼出來。

「為什麼？誰？」老師說到這裡停下來。「你的問題超綱了！」說罷，老師轉身往前走去，他想要離開這裡，急切地想要離開這裡，他怕言多必失，他深知他不該回答超綱的問題，那是危險的，對自己。

「老師，請你告訴我！我一定要知道！」斯塔追上急步前行的老師，拉住他不依不饒地問。

「這個問題超綱了！」老師。

「不，你一定要告訴我，老師！否則我就纏著你，你什麼都別幹了！」斯塔。「你不回答我這個問題，我不會放你走的！」

「唉！」老師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我告訴你！我們收集能量子的的原則是什麼，你還記得吧？」

「使之艱難，順著他來呀！我當然記得！」斯塔。

「那就對了！」老師。「使他們艱難的，當然就是想要收集他們的能量子的我們了！」

「是嗎？」斯塔。「可是在我被老闆打了烙印之前，我就已經被使之艱難了！可那時候，我與能量子收集這件事還沒有任何關聯呢！」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老師的舌頭打了結。「那個時候是你自己艱難了你自己！對了，就是這樣！」老師。

「我自己怎麼可能會讓自己艱難，你胡說！」斯塔。

「難道不是嗎？你好好回想回想，比如，你是不是覺得學物理不如看暴力電影更讓你高興？你是不是覺得鑽研學問不如打人來得爽！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這麼乾的！」

「我自己艱難了我自己？」斯塔困惑地說。

「對，就是你自己艱難了你自己！」老師。

聽了這個，斯塔愣在那裡。

老師見斯塔不再糾纏自己了，轉身急急地再往前走去，想要快點兒離開這是非之地。

斯塔愣在那兒想，老師說的是事實嗎？似乎是，但老師說的是事實的全部嗎？似乎不是。不，不可以讓老師跑掉，自己問他的問題，他還沒有回答完呢，這樣想著，斯塔邁開大步奔跑，再次攔在了老師的前面。

「老師，你還沒有回答完我的問題呢？」斯塔攔在老師身前說。

「我已經回答完了，就是你自己使你自己艱難的呀！」老師試圖推開斯塔，繼續離開。

「不，你還沒有回答完！」斯塔開始試圖控制住老師。

「我說我回答完了！你不信，我沒辦法！你想糾纏我就糾纏吧，但無論你怎麼糾纏，我都只能告訴你，我回答完了讓你使之艱難的原因！」糾纏中，老師狠狠地說。

斯塔瞧著老師的臉，知道他不可能再回答關於使之艱難的問題。「不，你還沒有回答完！即使就算你回答完了使之艱難，但你還沒有回答我，什麼是順著他們來呢？」斯塔跟老師拉扯中，將老師扭抱在懷中說。

「好好，你先放開我，我告訴你答案就是了！」老師。

「不行，你先說答案，我才放開你！」斯塔依舊緊緊扭抱住老師不放。

「順著他們來的這個答案從之前使他們艱難的答案延伸下來不就得到了嗎？」老師說。「你想啊！比如你，你不愛學習，只愛暴力！那麼就讓你發展你的愛好呀，順著你來呀！最終會是什麼結果，你想不到嗎？」

「什麼結果？」斯塔還真是想不到。

「你知道在西方發達國家，干體力活的人，比如農民，只佔總人口的1%到3%，而且現代農業與未來農業是朝著基因工程、細胞工程這樣的高科技方向去發展的，所以在未來，將會越來越沒有一個只會出賣體力幹活的農民的生存之地的！」老師。

「我本來也就不想當農民！」斯塔不以為然地說。

「那你在城裡，靠出賣體力，你能幹什麼？現在製造業已經越來越自動化和人工智慧化了，你覺得你靠出賣體力，你還能幹什麼？去建築工地當工人嗎？現在連碼頭港口都已經越來越自動化智能化，越來越不需要工人了！」老師扶著斯塔的肩膀說。「也就是說，等你長大以後，你是一個沒有用的人！你是一個不合格的勞動力，你在勞動力市場沒有價值，沒有位置，你很難找到工作，更過不上你想要的幸福生活！那時候你會是怎樣的一個處境？」

「我會是怎樣的一個處境？」斯塔盯著老師，恐懼著他會講出什麼可怖的答案來。

「你會陷入如沼澤般的艱難里，無法自撥！你體內的能量子會失衡！你也許會處在永遠無法擺脫的能量子失控散逸被採集中，直到你死去！」

「不，不會的！」斯塔口上在強硬，但他的心卻已在向深淵中墮落。

「希望你不會，他們也不會！祝你們每個同學都好運！」老師說罷，放開搭在斯塔肩膀上的手，繼續往前走了。

「老師！」斯塔在後面向老師大聲說。「我不信你說的話，你不過是個物理老師罷了，你不可能懂得這麼多！」

「我的確只是個物理老師，可這些話並不是我杜撰的，而是一個叫阿桑的！」老師只是放慢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過頭來。

「誰是阿桑，他是幹什麼的？」斯塔不信地問。

「誰是阿桑？他是幹什麼的？」老師重複著斯塔的話。「也許我就是阿桑，你信嗎？」老師說罷，再次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老師知道，自己並沒有說出全部的真相，但是老師也知道，自己今天講超綱了，超綱了太多。他知道老闆會消滅所有叛徒，哪怕只是心的叛變。老師剛想到這裡，就聽到老闆的聲音在耳畔想起。

「你可能還不知道，背叛我的人都是什麼下場？你可能還不知道，我是怎麼消滅叛徒的？」吳止說。

聽到老闆的聲音，老師回頭望向還呆立在原地沒動的斯塔，他知道斯塔聽不見老闆的說話，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他想對斯塔說，老闆對員工的監控是無時無處不在的，要他小心，但他張開口，發現自己已然發不出聲音。於是斯塔對物理老師的最後印象便是一個微笑，那是老師在無法開口說話之後，所能留給他的學生的唯一表達。微笑的時候，老師在心底為斯塔和他們祝福，祝福後生們好運。

老師轉回身繼續向前走去，在自己末日之時的最後，老師心中想起阿桑來，想起當初阿桑對自己說這番話的時候，自己也正處在困惑中，想起對於是否接受和相信阿桑的這一番說話，自己也曾經猶豫過。他開始後悔，早知如此，他覺得他應該把阿桑當初對自己說的話全部告訴給斯塔知道，可是現在後悔已經沒有意義。

老師對人生的最後覺悟是他發現作奴隸也是需要天賦的，而他始終作不了一個老闆手下的好奴隸，雖然他已竭盡所能，然而終究還是沒有天賦。他知道他可以在當初不接受阿桑的話語，象其他的奴隸一樣作個乖順的員工，也可以在之後將那些話語忘記，象其他員工那樣放棄對真實的嚮往，可惜他的心是那麼渴望真實，所以他終究沒能把控住自己。今天，現在，他已走到了他活該的下場，他無法反抗，也無法讓除自己而外的誰知曉，因為他已無法說話無法表達，他只能笑笑，告訴自己豁達點兒。別了，人間，別了，活著，別了，自己。

斯塔愣愣地站在那兒獃滯，獃滯中他看到已走遠的老師正在對自己微笑，他不知道老師是在嘲笑自己是個無用的人，還是在可憐自己是個無用的人。

我真的是個無用的人嗎？斯塔問自己，他無法接受自己是個無用的人，他感到恐慌。這恐慌令他窒息，彷彿空氣中的氧氣正在消失，而空氣本身正在固化，固化成堅實如牆壁一般的東西，向他的身體擠壓過來。那巨大的壓迫感令他絕望。

不，我不可以被這空氣的牆桎梏，不，我不可以就這樣被壓迫而亡，斯塔試圖制止自己的恐慌，然而他的內臟在顫抖，神經在顫抖，大腦在顫抖。越來越厲害的顫抖，無法自控的顫抖。他想把這恐慌吶喊出來，他已承受不了。他張大嘴，卻失去了力氣，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整個身體向後倒去。什麼都沒有了，大地，草木，天空，只剩蒼茫的空白橫滿在他的世界。

空白，持續的空白，空白持續中。

控控，控控的腳步聲漸漸向斯塔接近。

「嚯，這人怎麼這樣躺在地上啊！太失態了吧？」腳步聲近了，斯塔聽到路人甲說。

「噓，小聲點兒，說不定是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路人乙說。

「如果真是病人，咱們是不是給他叫輛救護車？」路人甲。

「精神病，你就離他遠點兒吧，省得惹禍上身！」路人乙。

「你說的有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咱們還是離他遠點兒，省得沾染上什麼不好的東西！」路人甲。

「就是，離這種人就要遠點兒！咱們要親近，也得是親近那些成功人士！」路人乙。

「你說的有道理！那樣咱們才能離成功近些！」路人甲。

隨著這聲音由遠漸近，路人甲與路人乙從斯塔的身上掠過，繼續向前走去了。

隨著控控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斯塔的大腦不再是一片空白，突然有許多激烈的思緒闖入他的腦海。別人有的自己也要擁有，這個意識非常強烈地誕生在斯塔的腦中。別人擁有的財富，我也要擁有，別人擁有的幸福，我也要擁有，斯塔心內堅決地決定。如果我在勞動力市場沒有位置沒有價值，無法用自己的勞動換回足夠生活的錢，那我就象他們一樣，斯塔扭臉去看了看剛被收集了能量子的那些打架打得七歪八斜倒在地上的同學們，我也去搶劫，盜竊，坑蒙拐騙，象《教父》一樣混，反正我總得養活我自己。為什麼我不可以養活我自己，為什麼我是沒有價值的人，斯塔進而想，雖然不良的教育使我活得艱難，但我可以做生意，我現在不就在做生意嗎，雖然目前寵物店生意不佳，但我還可以加入採集能量子的行業，學好物理才能作好能量子採集的活嗎，我才不信你，無論如何我總能作好什麼的，總能，我要相信自己，不要去信別人的鬼話，他們只是在用壞的教育將我與財富隔絕而已，對，不必理會別人的胡說八道，來吧，幹起來斯塔。想到這兒，斯塔從地上一躍而起。沒有什麼能控制我的命運，我一定能掌控自己的命運。這樣想著，斯塔奮力奔跑起來，象一把利斧，劈開鬱悶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