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完美歧視

又是一天的上學，這對斯塔來說是一種折磨。如果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他就能遇見這麼好教學質量的學校與老師，那麼他可能會是一個好學生，他的一生可能會因此不同。然而，很遺憾，人生已逝的時光都不可能重來，小學與初中差勁的學業基礎不可能在一朝之間找補回來，所以無論現在的老師講得多麼好，對斯塔來說都是完全無法理解的天書。

上學不過是走個形式，那87個人也許是為了學校發放的補助金所以來上學的吧，斯塔不知道，反正斯塔自己是為了來拉客人去自己的寵物店才來上學的。斯塔開始感覺到物理老師所說的，『用教育將你隔斷在好的知識之外，用教育將你裹入壞的知識之中，這就是最有效根本徹底的使你艱難了』。

現在斯塔已經明白了為什麼自己一生艱難，但是他已無力改變。人生無法重來，斯塔無法重新回到自己的童年，即使再回去，他也無力改變自己的處境，他無力改變自己的家庭狀況，也無力進入一個好的小學和初中。對於斯塔來說，來學校的兩個表面上的目標其實都只能是瞎混，不僅學習，斯塔無能為力，拉客，斯塔也不知該如何下手，不過是老闆尤途讓他來，他便就來，好歹在表面上是要把老闆應付好的，至於自己實際上是否能作到老闆要求的，他不知道，他根本就不知要如何作，事實上。

不過斯塔對於自己的處境倒也不是太過擔心，以他的經驗，金錢是難不倒單身漢的，大不了自己就象他們一樣去去偷去搶，反正自己活得不好，又幹嘛顧忌別人活得好不好呢，反正人都是自私的，既然沒人給自己善良與愛，那麼自己也無需給別人以例外，人在絕望中什麼事兒作不出來呢。

不用回頭，斯塔也知道，他們正跟著自己呢。他們是想再第三次搶劫自己嗎，斯塔心想，這樣讓他們養成習慣了那還得了，正所謂有再一再二不能有再三再四，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來打劫自己了，這一次自己一定得想辦法阻止他們才行。這樣想著斯塔回身朝跟著自己的「他們」——那幾個同學走了過去。

「嘿，哥們兒！你們成天跟著我有沒有想過，我跟你們一樣都是一起入學的戰爭遺孤！一個孤兒能有多少錢給你們，哪兒夠你們花呀，對吧？倒不如，你們換個人，換那些家庭出身好的，真正有錢的！就象那個！」斯塔剛好瞅見倪歡從學校大門走出來，便拿下巴示意說。「象這種真正有錢家的同學，又落單的，又是女孩兒，多好對付呀，是不是？大家都是苦出身，我也是好心給你們個建議，聽不聽隨便！你們要搶我，現在就搶吧，也不用再跟著我啦！」說著，斯塔攤開手臂，一副隨便他們拿的意思。

其實斯塔的心裡早已想好了方案A方案B。方案A，如果他們聽信了自己的話放過自己，那麼一切都好。方案B，要是他們還是決定搶劫自己，那麼自己就乾脆加入他們一夥，這樣以後他們也就不可能再搶劫自己了，順便自己也可以向他們學習一下偷搶拐騙的經驗，總之自己不要在他們這裡繼續吃虧下去了。斯塔知道象他們這樣的人總是希望擴大隊伍的，所以永遠對願意作『小弟』的人敞開懷抱。

他們中為首的同學回頭瞧了一眼剛出校門的倪歡，所有其他的男生也都跟隨著那男生回頭去望倪歡。

倪歡看見那群上次差點搶劫了自己的同學又在望向自己，不想惹事，它既不想被他們搶劫，也不想殺死他們，於是她拔腿便跑。她這一跑反倒激起了那些本還在遲疑中的男同學的慾望。為首的男同學向眾小弟們一聲令下，他們便不再圍著斯塔，朝倪歡追去。

斯塔舒出一口大氣，抹了一下自己額角與脖頸后嚇出的汗水，罵了句髒話，回身走自己的路了。他現在心內只有空閑慶幸自己擺脫了困境，並沒有空閑去關心倪歡的死活，一個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人，一個無關自己痛癢的人。

由於擺脫了打劫自己的同學，斯塔回家的一路上吹著輕鬆的口哨，內心的歡樂象一隻小鳥躍躍欲飛，這歡快的小鳥讓他想起了昨晚潑了自己一身水的那個並不曾看清容顏的女孩，他想念她了，於是吹著輕快的口哨，斯塔再次來到了她的窗前。望著那窗子，斯塔咧開嘴笑起來，心內懷揣的那隻小鳥變成為一隻小鹿踢踏亂撞。斯塔停止了口哨，一蹦三跳地上到二樓，來到她門前，手都抬起來了，卻敲不下去。這不對，這太奇怪了，太唐突了，萬一敲開了門，自己要說什麼，斯塔的大腦突然發懵，心跳得發慌，氣也喘得厲害，不行，自己不可以這樣作，萬一開門后她一臉瞧不上自己的樣子，自己該怎麼辦呢，算了，還是算了，算了。這樣想著，斯塔垂下他的手，自嘲地笑笑，轉身朝樓下走去。

一出樓門走進陽光中，斯塔突然躁了。老子怎麼啦，老子哪兒不好啦，憑什麼她就瞧不上你呀，斯塔，你小子有點兒自信好不好，這麼沒自信，你TM還能幹成點什麼，走，回去，去敲她家的門，她要敢瞧不起你，你就揍她，哦不，好男不跟女斗，你就給她個白眼，以後再也不跟她有半毛錢的關係。其實本來也就沒有半毛錢關係。不過無論如何，這樣想著，斯塔心內生出勇氣來，他再次一步兩台階地噔噔上到二樓來。

一瞧見她的門，斯塔的勇氣又消失了，心想，女孩都是綠茶婊，何必對女孩有什麼幻想呢，這世上根本沒有好女孩，沒有哪個女孩是自己值得付出的，愛情，不過是條件交換，自己又何必幻想什麼真正的愛情呢，世上本沒有這樣東西的，所以何必去敲她的門，敲開了見了面也不過是後悔加噁心罷了，算了，沒勁，男人還是好好打拚事業吧，到時候有了錢和權，還怕沒有女人嘛，對，就這麼辦吧，不敲了，沒勁，爺不求人，也不求愛情。

這樣想著，斯塔再次走回樓下來，從陰暗的樓門洞出到明媚燦爛的陽光中。眯起眼望了一眼天空中刺目的太陽，斯塔自嘲地笑，心內暗罵，靠，真TM沒勁，自己幹嘛要來干這種沒勁的事啊，靠。正這樣想著，突然聽到一聲驚叫，同時一道晃眼的光從自己的鬢邊擦過，呯啷啷摔在地面的建築垃圾上還抖三抖。斯塔定睛去瞧那摔在地上的東西，居然是一把菜刀。

「沒傷到你吧？」她的聲音從二樓的窗戶傳來。

這聲音令斯塔心內一震，定在那兒不敢反應。

「樓下站著的，你沒事兒吧？刀沒傷到你吧？」她的聲音再次從斯塔腦後傳來。

斯塔穩了穩心神，故作鎮定地轉過頭去。

窗口，那破爛的窗口，因了她的出現而煥出異樣動人的神彩來，彷彿一個藝術家精心製作的相框和相框中那格外被攝影師唯美化了的容顏。當斯塔凝望著那窗口中藝術的傑作發怔的時候，他沒發現她已經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沒事吧？刀沒傷到你吧？」她湊近方才刀從斯塔臉上掠過的地方仔細察看。「還行，沒傷著！對不起啊，我剛剛不小心，刀一下脫手了！」她一臉坦白地對斯塔說。

「你，你叫什麼名字？」斯塔。

「嗯？」她被斯塔有背正常邏輯的提問弄呆住了。

「哦，我是說，你這刀真的嚇得我不輕！所以你是不是該給點兒補償？」斯塔。

「補償！我沒錢！」她警惕起來。

「你別誤會！我不是要你賠錢！我，我，我叫斯塔！你叫什麼？」斯塔繼續語無倫次著。

「我叫艾蕪！」她回答。「荒蕪的蕪！」

「哦！你跟你家人住在一快啊？」斯塔繼續問。

「沒有，就我一個人！」艾蕪。「我家人都在戰爭中死光了！」

「哦！那剛好，我也是戰爭遺孤！」斯塔興奮地這樣說完也覺得有點兒怪，心想，什麼叫那剛好啊，難道人家死了親人是好事嗎，這樣想著又趕緊往回找補。「呃，我是說，既然我們都是一個人，你也知道嘛，混生活是不容易的，所以可以互相幫助啊！比如，我請你吃飯啊！」

「你，也住這兒嗎？我好象沒有見過你？」艾蕪繼續警惕著。

「我不住這兒，我住那兒！」斯塔指向正街。「我在正街上有個店鋪，我睡鋪子里！」

「你的鋪子賣什麼的？」艾蕪。

「賣寵物！」斯塔。

「哦，你是賣寵物的！那你不錯嘛！一個人還能找到錢做生意！」艾蕪。

「我哪有錢啊，是跟人合夥！」斯塔。

「那也不錯啊！好歹都是自己的老闆！哪象我啊！」艾蕪。

「你怎麼？給別人打工嗎？」斯塔。

「不打工怎麼辦？我得養活自己呀！又沒你那本事，自己作老闆！」艾蕪。

「你打什麼工？」斯塔。

「我在別人家裡幫傭！」艾蕪。

「哦！」斯塔想了想。「那你想沒想過跳槽？」

「跳哪兒？跳去你的寵物店嗎？」艾蕪。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你這麼好的，好的人，給人當傭人，那個，挺可惜的！」斯塔的語無論次停不下來。

「可惜嗎？我也覺得可惜！也許我象我家人一樣死去是更好的！」艾蕪。

「唉，你別這麼說呀！死了不是更可惜！」斯塔。

「哈哈哈！」艾蕪笑起來。「你真逗！你有作脫口秀藝人的天賦！」

「啊！是嗎？哈哈！」斯塔尷尬地撓著頭笑，只不過因為她開心，所以斯塔也開心了起來，開心也是會傳染的。

「你沒事兒，那我走啦！」艾蕪拾起地上的刀，轉身向門洞走去。

斯塔瞧著她的身影從陽光中步入陰影中，就快入到陰暗的門洞中去了：「我請你吃飯啊！」突然大聲沖她說。

她停在那兒，低頭想了想，回過頭來，沖斯塔笑著說：「你買菜，我做飯？」

「好啊！」斯塔故作酷酷地回應。「去你那兒，還是去我那兒？」

「我想去看看你的寵物店！」艾蕪。

「那，現在就走嗎？」斯塔。

「嗯！」艾蕪說著向斯塔走過來。

斯塔把艾蕪帶到自己的鋪子就去買菜了，一點兒也沒有提防。

艾蕪獨自一個待在鋪子里，仔細觀察那些貓貓狗狗，心想，這些貓狗八成都跟自己一樣，有鬼魂寄宿在其中吧，雖然尤圖並沒有告訴自己，可是在自己曾在這裡作貓的時候，自己在黑暗中，見過它們其中一些的鬼影，所以自己得小心，這些貓狗體內寄宿的恐怕都是尤途的手下，那些馬仔靈。還有空中飛著的這些探針，應該也是尤途放在這裡監視斯塔用的，現在他又讓自己來監視斯塔，這個尤圖的疑心還真是重啊，自己今後必須小心應付尤圖所設計的這層層監視套路才行，現在也搞不清，尤圖對自己安排了什麼樣的監視套路，總之自己得小心，小心尤圖，小心斯塔，小心這裡的一切，還有豐紋，以及其它，也許自己還想不到的那些。

艾蕪瞧瞧自己手中的菜刀，轉念又想，若不是尤圖讓自己來接近這個斯塔，自己真的想剛才那一刀砍在斯塔的脖子上，而不只是從他的髮鬢邊掠過，斯塔這個該死的傢伙，居然叫那些原本要搶劫他的同學來搶劫倪歡，也就是裹著另一張皮囊的自己，再加上他也算是害死自己的原凶之一，所以自己剛才把刀丟出窗外丟向斯塔的時候，腦中真有掠過一絲想要乾脆殺死斯塔的靈感。

呆坐了一會兒，艾蕪走到鏡子前，望著鏡中自己的皮囊，心想，這張皮囊比倪歡的那張要好看得多了，可惜寄宿在這張皮囊內的自己卻只能作個傭人，倪歡有錢卻丑，艾蕪有貌卻貧窮，自己寄宿的這兩張皮囊沒有一張所給予自己的生活能令自己滿意的。唉，但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自己權且先忍耐目前的困境，默默尋找機會擺脫吧。想到擺脫目前困境的事，它又想起尤途交待給自己的另一個任務，改善這間店的生意。可是該怎麼作呢？尤林佳思索著望向牆壁，看見牆上掛著一把裝飾用的魯特琴，這讓它想起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