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林泉都付與閑人(二)
在荀諼的想象里宸元第一名士裴文中應該是一位嵇康一般神仙人物,不想卻是一位瘦小的老頭。
他穿著寬大的袍子,越發顯得身量短小,可是全身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勢,讓人莫名敬服。
如果不是因為和滕恬勢如水火,荀諼是有點想跟這位「同胞」交流一下異世重生見到「皇子男團」的感受的,真是有點好看。
大皇子危承宇,封成王,身軀凜凜氣宇軒昂頗有幾分元帝的樣子。
他十四歲就被丟到軍中跟著定國公世子、護國大將軍滕頤,也就是滕恬的大伯,兩疆之戰時更是立下赫赫戰功戰功,深得皇上讚賞。
二皇子危正則,封裕王,他劍眉星目長最像元帝,卻不似元帝那般威武而是多了些柔和,整個人溫潤沉穩一派君子之風。
一進殿,不少女孩子便一陣騷動,到處是止不住的小聲讚歎。麗貴嬪看著兒子也是萬分滿意。
祁清相當不屑,悄悄跟荀諼說:「切,我就從不覺得裕王比成王生得好看,哼。」
荀諼順著祁清的戀戀目光直看到危承宇,心裡偷笑。
於是也悄悄說:「我看也是。」祁清聽了對這位妹妹的品味很滿意。
一轉眼危安歌進來了。
他是三皇子,危承宇親弟,封樂王,比兩位兄長小兩歲。
可他與危承宇長得卻不怎麼像,想來一個隨了父親,一個隨了母親。
這位爺一進來,滿廳的激動都壓抑不住了。
女人們喜歡權勢地位金錢,但最直接的喜歡還是外貌。
三位都是皇子,可三皇子卻是最好看的,儘管他也很「欠抽」。
祁清很看不上這些千金們痴迷的樣子,對荀諼道:「聽說是樂王救了你,你日後可要遠著這位爺。女人對於他啊,要麼愛死,要麼恨死,他是一貫最浪蕩不像樣子的。」
「哦?想必是個花心的王爺。」荀諼小聲道。
祁清使勁搖頭:「他呀,不是花心王爺是花間王爺。沒日沒夜酒巷花街胡混的,跟這些個大家閨秀反倒沒什麼牽連,你不知道多少小姐們恨他。」
荀諼一臉黑線:「所以,恨他不花心么?」
祁清卻道:「正是啊!他花心得不是地方,皇上也氣得跳腳。」
額……皇上生氣的理由也是奇葩了。
她覺得看不清這個人,這樣的場合兩位年長的皇子皆是錦衣玉帶,儀錶堂堂,而危安歌隨便穿了個軟袍就來了。
此刻他又變回了時空望卷中的樣子,神情疏懶彷彿對什麼都毫不在意,那夜微雲湖畔沉肅易怒的彷彿是另外一個人。
祁清還在說:「所以啊,千萬別招惹這位爺。」
荀諼唯有低聲道:「放心,以我的身份斷無親近之可能。」
祁清又道:「不過呢,這位爺雖然浪蕩卻是最會玩的。樂王府的宴席無論是膳品式樣、食皿酒具、樂舞歌姬,整個皇城沒有一家能比得上。
你是沒見過王府的丫頭,全是樂王從酒肆歌坊搜羅來的,嘖嘖,人間絕色呦。
下回有機會讓哥哥帶你去開開眼界,我哥哥跟樂王關係還不錯。」
古代版的紙醉金迷啊,荀諼撇了撇嘴,祁濂卻有點慌。
他連忙開口:「諼妹妹,我同樂王殿下一面之緣,承蒙他青眼卻並不敢親近,他……府里我很少去的。」
祁清見哥哥慌忙撇清心下瞭然,只哎呦哎呦地笑他,祁濂訕訕不已。荀諼也抿嘴笑了。
非常有機會親近的滕恬此刻一陣陣悸動,「男友團」配置太高了!哪個不是是龍章鳳姿,儀錶非凡!
她知道母親想要她嫁的是太子,也知道最沒有可能當上太子的就是危安歌,可是還是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
裴文中並各位皇子已經分別落座四席,另一席,卻坐了年方八歲的四皇子危揚清和他的同胞妹妹五公主危揚靈。
兩位小少年生的粉雕玉琢,著實討人喜愛,危揚靈故意扮作男孩裝束,跟他的哥哥看上去便是一模一樣一對兒玉人。
元帝見了不由大笑:「就是這靈兒古怪淘氣。」看上去是愛極了這一對幼子。
麗貴嬪也含笑道:「小公主聰慧可人,真是讓人心疼,我就恨不得能有這麼一個女兒。」
韓修儀是雙胞胎的生母,也陪著過來看顧。
她聽了忙笑:「皇上、貴嬪謬讚,正是皇上、貴嬪這樣疼他們,不然小小年紀豈能和兄長們一起聆聽裴先生教誨。」
只聽這小皇子危揚清大聲說:「豈不聞自古英雄出少年,孩兒只是年紀小,其他可不輸各位皇兄。」
韓修儀趕緊說他:「稚子無知,你才經歷過多少事,只有向你各位兄長學習的道理。」小少年聽了母親的話,不敢再說,面上卻有不忿之色。
元帝卻說:「誒,清兒有志氣,少年人正要這般方好,我看今日這席就讓清兒來開場。」
眾人皆笑,韓修儀見麗貴嬪望著她微微含笑似有讚許之意,心裡不由一陣不安,這孩子口無遮攔,竟敢跟皇兄爭,真是犯了大忌。
裴文中聽了皇帝的話,微微一笑朗聲道:「皇上為王家子弟開經筵講學,正人主開廣心思,聳勵精神之所也。
各位貴客在此有聚會精神之美,有意諭色授之益,氣質不期變而自變,德性不期成而自成,實乃一件美事。」
他轉向危揚清,和氣道:「今日開席,便說一說這為人。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小皇子何樂也?」
荀諼聽了不由一笑。
這宸元還是傳承了儒家的修齊治平,這些皇子日後是要為君,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所以先講一講如何修身。
危揚清也不怯場,答道:「我見山樂山,見水樂水,什麼好玩便樂什麼。」
全場見他孩子心性,皆是哈哈大笑。
韓修儀聽了心中稍安,再去看麗貴嬪的神色,見她彷彿也笑的開心,心下更踏實了些。
危揚靈便推他,沒好氣的說:「你就知道玩!」
裴文中一笑:「小皇子乃巧者樂事,且隨遇而安,通達的很。」
荀諼心中默默喝彩,果然是大家,可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裴文中知道這小皇子來參與不過是皇帝喜歡,大家樂一樂罷了,幾位大的才是正主,他便請危承宇。
危承宇肅素著一張臉,略想了一想答曰:「我當樂山。山者穩重不遷,寬厚包容,是以草木生,萬物植,飛鳥集,走獸休,四方取益,天地以成,國家以寧。此仁者所以樂山。」
話音一落四座喝彩,祁清禁不住大聲喊了一句「好!」把荀諼嚇了一跳。皇帝聽得滿意,不住點頭。
裴文中亦是眼露讚許,心道這位大皇子穩重仁德,他日為君,必是國民之幸。於是又請二皇子。
危正則風度溫然,不急不緩地笑道:「我自樂水。水者,緣理而行,不遺小間,是有智;動而下之,是有禮;蹈深不疑,是有勇;歷險致遠,卒成不毀,這有德。羣物以生,萬事以平,是以吾樂於水。」
二皇子憑自己的才情拉回了不少千金的心,一時間讚美之聲不絕於耳。
麗貴嬪環視四座,饒是她歷來穩重也不由得意。
皇帝也與她相顧一笑點頭讚許。
荀諼也讚歎。這一趟時空之旅也算長見識了——皇家的素質教育果然過硬。
皇子們還真不是靠臉吃飯,這是才華與顏值齊飛的男團啊!
裴夫子點頭贊道:「智者動;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兩位王爺相得益彰,國之幸也。」於是又請三皇子危安歌。
荀諼聽得興起,此刻連忙豎起耳朵。這經筵還真有意思,兩位兄長都如此出色,她很想知道危安歌還能如何表現。
只見危安歌正持杯淺酌,彷彿這熱鬧的場面與他無關。
聽見請他,這才疏懶地放下手中酒杯,閑閑笑道:「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哪邊,眉眼盈盈處。」
what?!全神貫注且滿心期待的荀諼冷不防聽了這麼一句,忍不住噗的一聲噴出來。
什麼叫得意忘形,荀諼慌地捂住嘴,這回可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