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林泉都付與閑人(三)

第17章 好林泉都付與閑人(三)

危安歌眉頭微挑循聲望去,只見安國公家的野丫頭祁清滿臉緊張。

她身後的陰影里立著一位布衣少女,隱約之間但覺臉龐輪廓清新,卻看不清楚樣貌。

裴文中也回過神來了。

危安歌的意思是:水呢,就好比美人眼波流轉,山呢,就如同美人蹙起的眉毛。你要問我喜歡什麼,呵呵,我喜歡的是美人眉眼間的風情。

在這等嚴肅的講堂之上,敢這樣胡說八道的也就是這位爺了。

這樂山樂水是該這樣解的么?

裴夫子鬱悶地想死,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替他圓場,尬在那裡訕訕道:「終究是樂王生動活潑。」

而其他人也大約都反應了過來滿廳嘩然,眾人或竊笑或搖頭,氣氛就有些尷尬。

元帝氣得黑著臉,麗貴嬪忙解圍道:「三王爺孩子氣,真是愛說笑的。」這話讓皇帝更心塞,他還小?他就是故意跟我作對。

好在位置偏,荀諼的聲音也不大,看來並沒有人注意。

祁清等悄悄鬆了口氣,荀諼不自覺往陰影中又躲了躲。

危安歌無所謂地掃了一眼四周,忽然提高了聲音:「祁小姐,怎麼你家的丫頭覺得本王很好笑么?不知這位姑娘覺得是該樂山還是樂水呢?」

祁清一下子僵在哪裡。慘了,這位爺怎麼沒完了。

祁濂見勢不好,忙出來拱手施了一禮,恭敬道:「實在不敢笑王爺,在下管束不嚴失了規矩,還望王爺寬容。」

危安歌漫不經心道:「瞧你說的,我不過好奇一問,能笑本王的人,想必胸中自有乾坤。」

祁濂、祁清並荀諼都被噎了一下,這位爺是真不知道全場都很尷尬嗎,居然還能這麼厚著臉皮抬舉自己。

彼時裴夫子也正看向這邊,他內心也有些好奇,這個反應比自己要快的人竟然是個丫頭。

好在他也緩過勁兒來了,心想皇上正不痛快,借這事兒打個岔也不錯。

裴文中便笑道:「學問無論貴賤,這位姑娘既然覺得王爺的話有趣,便不妨跟王爺說說,究竟山水何所樂。」

全場人便都盯著這邊看過來。

荀諼心中好苦,可看著無措的祁濂祁清又抱歉萬分。眼見躲不過,只好硬著頭皮回話。

她調整了下呼吸努力讓聲音恭謹謙微:「回王爺,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奴婢不過是個無用之人,不知樂山樂水,只知道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系之舟。」

荀諼的話說白了就是:有技巧的人勞累,聰明的人憂慮,我是個沒有本事的人也沒有啥追求,只希望吃飽能四處閑逛就最好了。

這話說的非常符合侍女的身份,只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這詞藻卻不是個普通丫頭該用的。

竟是個有趣的丫頭,危安歌有點意外,笑道:「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姑娘會找樂子,原來是與我一樣之人。」

雖然被危安歌救過一次,但荀諼對危安歌並無好感。

這個人不是喜怒無常就是浪蕩不羈,這會兒又揪著她不放。

她暗自腹誹:「誰與你是一樣的人。」

口上卻說:「裨女卑賤,不敢與王爺相提並論。」

危安歌聽她用詞恭敬語調卻好像頗有些瞧不上自己的意思,不過倒也不惱只笑笑又拈了杯酒。

「好一個泛若不系之舟!」裴夫子恢復了打圓場的本能,連忙擊掌叫好,「有道是好林泉都付與閑人,國公府果然不凡,連個丫頭也是別有意趣。」

裴夫子的話很解圍,想來國公府的丫頭也是頗通文理的,大家一笑而過。

危安歌不再說話,卻頗有興味的望著那個陰影中恭謹低頭回答的身影,聲音還挺好聽。

荀諼她們三個一起鬆一口氣,好險,總算是應付過去了。

其實要是平日還好,主要是今天皇帝在這兒呢。

今日帶著人私混進皇族公侯的經筵,往大了說是欺君。

可天不遂人願,此時有人已經認出了荀諼。

滕恬雙拳緊握眼色發冷,好手段好膽色,這樣的場合都讓你混進來了。

裴夫子正要繼續開講,忽然一把嬌憨的聲音傳過來:「這位姑娘莫不是翰林荀大人家的大小姐?」

吐血,荀諼和祁清一臉黑線。荀諼知道滕恬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不讓自己好過的機會,但是躲得這麼後面竟然也被她認出來了。她現在真後悔了,今天的確不該來。

翰林家姑娘扮丫頭混進御前經筵屬於無旨擅入,也太大膽妄為了吧。一時場上的人皆有異色,又全都齊刷刷地朝安國公府的位置望去。

難道是她?微雲湖畔那雙水火交融的眸子在腦中一閃而過,危安兩眼微眯,怎麼會在這裡撞見她。

皇帝也是一愣,麗貴嬪便笑道:「恬兒說什麼呢?」

滕恬笑道:「貴嬪可還記得那晚我掉到微雲湖裡,還是這位妹妹託了我一把,所以對她印象深刻。三皇兄也該有些印象的。」

說著便去瞟危安歌,卻見他自顧自斟酒不置可否。

麗貴嬪想了想,那天只顧著跟公主忙活滕恬,確實記得還有個學士府的姑娘,只是沒怎麼留意,她眉頭微皺:「我倒是想起來了,怎麼學士府的小姐……」

麗貴嬪的話帶著幾分質疑,話沒說完邊上的司筵已經嚇得撲通跪了下來:「皇上恕罪,都是微臣失察,這……這,確實沒有下學士府的帖子,臣也不知道……臣罪該萬死。」

他頭上冷汗直冒,這裡是皇宮內院,來得又都是王孫貴胄千金之軀,隨便就讓人混進來了。安保如此不力這回死得好難看。

祁濂祁清等知道再也隱瞞不了,慌忙起身一起跪在大殿之上。

祁清素來仗義,想著這是自己起的頭不能讓兄長受牽連,搶著啟奏道:「稟陛下,這都是我的主意,與我哥哥妹妹無關。臣女今日與妹妹猜花籽,說好誰輸了就要給對方當一日丫環。結果妹妹輸了,我便堅持要她服侍我一日。臣女沒想到這樣會犯了錯,還請責罰我吧。」

祁濂身為男兒豈能讓妹妹出頭,亦回道:「陛下,是臣不知輕重,縱容妹妹們胡為,請責罰我吧。」

元帝臉色本來就不好,此時盯著地上的三個少年不語。其他人自然誰也不敢說話,殿內一片寂靜。滕恬的嘴角勾起一絲嘲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還以為自己能為所欲為么?這裡可是法理森嚴的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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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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