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賭一把唄
滿院頓時嘩然,沈家的生意眾多,無論銀號還是當鋪都是皇都最大的。
沈玉敢當眾這麼說自然是真的。誰也想不到國公府竟然窮到連接個聖駕都要抵押家產的地步。
聖惠太后眉頭緊鎖:「祁諳雖不掌權,國公府也有固定的俸祿,怎至於此?」
危安歌淡淡道:「老一輩性情豪爽又仗義疏財,子孫輩性情懦弱又不善鑽營,正常。」
聖惠太后這才知道,自從兵權從祁老國公轉到定國公滕乾手中之後,祁家軍的舊部就頗受排擠。
這些人征戰多年不得善待,其中不少老弱病殘更是生計艱難,是祁國公一直自己出錢貼補,才算讓這些人勉強度日。
可是祁諳戰場上是一員猛將,經營什麼田莊啊商鋪啊外全外行。兒子又體弱多病,基本幫不上什麼忙。
長年只出不進,可不是越過越窮。
也是因為危承宇在滕乾麾下效力,所以危安歌才了解些內幕。
「你父皇剛繼位的時候,盧麟、徐髯在太陰山起兵叛亂,祁老國公護著我和你父皇殺出來,那會兒你父皇才十幾歲。唉,她夫人便是那次早產,所以祁家的小子自幼就弱些。」
聖惠太后深嘆:「他也太實在了些,從不見他向皇上抱怨。你父皇雖然削了他的兵權,卻並不是因為忘了這些事。」
危安歌默然,他很明白。
祁諳出身草莽,一眾手下亂世可以是豪傑,治世可以是惡賊。
除了祁諳,這些人不僅互相不服氣,也不聽別人號令,滕乾不用他們也不完全是排擠。
祁諳老邁體弱後繼無人,兵權旁落是必然。
院子里的人看向祁濂和祁清的目光有同情有鄙夷,祁濂不由自主地低了頭。
可回過神來的祁清卻挺直了腰桿,大聲對沈玉道:「得意什麼?就算當了鋪子又如何?我們光明正大典當自己的家財,沒偷沒搶願意給誰就給誰!欠了什麼債?諼妹妹,你不用理她。」
聖惠太后和危安歌都有點意外,這野丫頭關鍵時刻倒比她哥哥有擔當,可惜是個女孩兒。
沈玉根本不看她,依舊對荀諼道:「當期可只有一個月,過了時間不來贖便是死當了。祁小姐大方,可祁老國公還剩幾畝田地,幾間鋪子呢?」
荀諼忽地想起祁府寬大卻陳舊的馬車,心中真不是滋味。
一直覺得自己事情辦得不錯替荀府祁府都出了風頭,卻不曾察覺身邊人的付出和不易。
這也難怪,荀諼從小雖然被父母培養得雙商在線,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被保護得也很好。
富貴之家衣食無憂順風順水,加上年紀又小沒有什麼真正的社會閱歷,很容易想當然。
此時的荀諼忍不住自責。
經筵闖禍后,祁老國公吹鬍子瞪眼地罵人,其實最後並無責怪,反而典當家財扛起了溪宴。
祁夫人為了讓自己學好女紅請了皇都最好的綉娘,她是如何請到的?難怪那日梅枝說夫人在忠義伯府受了委屈。
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祁清如今被人當眾羞辱卻還想著維護自己……
這一家子人真的都很好,他們或許簡單粗暴但良善又仗義,來到異世遇到了他們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沈玉見荀諼目光閃動卻不說話,以為她總算服軟了,便輕輕一笑:「所以,兩位收不收我的補償呢?」
祁清手一揮,嚷道:「收什麼收?」
荀諼呼了一口氣平復住心情,也道:「不收,收了倒像我們理虧似的。」
沈玉的婢女哼了一聲:「現在你們也不佔理,讓大家評評。」
「好!」荀諼轉身面向圍觀人群,朗聲道,「這裡是廟宇,舉頭三尺有神明。沈小姐既然和我姐姐爭執不下,何不看看天意?」
沈玉眉頭微顰:「你什麼意思?」
荀諼微微一笑:「沈小姐敢不敢跟我們賭一賭。反正盤中有兩段竹節,你和清姐姐一人一隻,同時擲竹。誰能立住,誰便是這吉時有緣之人。誰該先誰該后一目了然。」
沈玉一怔,脫口而出:「要是都沒立住呢?」她要這個彩頭,但也沒有立住的把握啊。
荀諼道:「清姐姐一定能立住。」
此話一出,不獨沈玉連圍觀群眾都不相信,人群頓時哄起來。好大的口氣!跟她賭,跟她賭!
沈玉輕蔑的神情帶著不可思議,這丫頭怕是瘋了。
危安歌捏著杯子目色漸沉,聖惠太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荀家的這個小妞還挺有意思。」
「賭什麼?」沈玉終於問。
「一萬金,向對方道歉。」荀諼道。
啊?一萬金!祁清忍不住長大了嘴,賭這麼大?一想自己表情不對,趕緊又合上嘴挺直了腰。
聖惠太后噗地笑出來,一看危安歌還是沒什麼表情。她便悠悠地對素秋說:「祁家的野丫頭也是個有趣的。」
「胃口倒不小。」沈玉鄙夷。
荀諼卻笑道:「我初到皇都,聽說慶平侯府富可敵國,賭少了只怕你看不上。」
「我才不稀罕一萬金,若是我贏了呢?」沈玉清冷地昂首傲立。
「沈小姐想要什麼?」荀諼大氣地負手含笑。
「哼,你能有什麼我看得上的。」
「也不一定哦,」荀諼忽然微微傾身靠近沈玉,低聲說了句話。
「你!」只見沈玉驟然變色,怒斥道,「不知羞恥,成何體統!」
聖惠太后所在的位置就在供台前方不遠的門樓,如果「立竹」是一場大戲,她這是VIP包廂位,視聽效果絕佳。
可荀諼的這句話聲音太小她沒聽到,當下忙問左右:「荀家丫頭說什麼了?把沈丫頭氣成這樣?」
危安歌黑著臉不說話。聖惠太后聽不到,他們這種自幼習武內力深厚的人聽力可好得很。
那丫頭說的是「樂王的外袍你要不要」,這是想把自己的衣服給賣了!
沈玉真沒有罵錯,成何體統豈有此理,真想跳下去朝她大吼一聲:你敢!
聖惠太后卻誤會了,這個孫子從未對什麼人上過心,看著臉色竟是對沈家的姑娘頗為在意。傳聞不虛啊,她忍不住又盯著沈玉多看了好幾眼。
荀諼一愣,她只是想單純地談個生意。
偶像的一切物品對粉絲都有重大價值,危安歌這種「人氣偶像」的衣服對沈玉這樣「粉頭」級別的粉絲來說不是應該趨之若鶩嗎?
怎麼就給上升到道德敗壞的角度了。
她撇了撇嘴:「不要就不要。那你說要什麼?」
雷嗔電怒都不能形容沈玉此刻的羞憤,她確實誤會了,以為荀諼含沙射影調侃她與危安歌私相授受。
冰清玉潔傲氣凜然的沈大小姐氣暈了,她一字一頓地說:「荀小姐不是喜歡當人家的奴婢么?若是我贏了,我要你從此地開始伺候我下山,一路跟轎回府!」
嚯!不少人都倒抽一口冷氣。
荀諼好歹也是皇上親封的亭主,不僅要給沈玉當丫鬟還要遊街示眾,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祁清怒道:「喂,你別太過分啊!」
沈玉也是氣話,也料定荀諼不可能同意。
可荀諼是個現代人的底子,榮辱觀截然不同,當沈玉一會兒丫鬟對她來說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勤工儉學她也不是沒幹過啊。
一萬金對賭「鐘點工」簡直不要太划算!
所以荀諼一把攔下祁清,開心地說:「好!就這麼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