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片阻隔遠比天空來的深遠
連接著客廳的走道中，一共有著四扇房門，其中最為靠近客廳的兩間房間分別是男孩的卧室和嬰兒房。
這是因為男孩和嬰兒都是白閣千緒最放心不下的對象，所以在房間的安排上就被定在了距離白閣千緒最近的房間。
沒錯，白閣千緒的房間就在男孩房間的斜對面，嬰兒房旁邊的房間就是。
「不過，這麼想想也挺讓人想哭的啊。」
仔細想想這樣的房間安排，那不基本上就是在說男孩的脆弱程度等同於嬰兒嗎？這如何不讓人感到悲憤之極。
只不過一直面無表情的男孩很難讓人猜中他內心的真實想法，所以也沒人關注過男孩是不是真的願意住在這麼特別的房間里。
但考慮到男孩的身體，似乎無論他是反對還是贊成……其實都不重要，反正他也反抗不了。
「……」
男孩搖著輪椅從客廳東面的藏書室離開，來到位於南面的走道，推開屬於自己的房間，在房門邊上等待著。
他剛才已經從掛在客廳牆壁上的時鐘里確認了現在的時間：10點50分。
「福利院加上我一共只有6個孩童，小孩的飯量都不大，並不需要多少材料，但是年齡段的區分卻很大，至少那個才剛夠兩歲的嬰兒需要單獨做一份食物，這樣算的話……」
男孩從房門留下的縫隙中觀察著外面客廳的情況。
「白閣需要最少需要40分鐘左右的時間來準備中午飯才行，而要趕上規定的12點整的飯點，她至少要在11點20分之前將早上清洗的衣物搭上院里的晾衣架，也就是說她至少要在11點整之前離開客廳去前院才行。」
他在等待著白閣千緒從屋子裡離開，這樣他才可以放心大膽的去白閣千緒的房間里使用那台電腦。
雖然不是沒有向對方事先說明獲得電腦使用權的做法，但考慮到他現在說話還是磕磕碰碰的現狀，為了避免對方因為擔心而將自己強制送回房間里等待醫生來查看的後果，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做法才是最省事的手段。
「……」
大概五分鐘之後，白閣千緒提著竹籃的身影出現在客廳里，她比男孩預計的還要早了一步。
對於男孩來說是件好事，他有更多的時間來使用房間中的電腦。
咯啦~
門框發出嘶啞難聽的響聲，男孩一直等到確定白閣千緒徹底走出客廳之後，他才拉開房門來到門外。
最後確認了一眼客廳的大門確實被離開的白閣千緒關好之後，男孩搖著輪椅轉向走道內里，來到白閣千緒的房間前推開了房門。
雖然房門發出了嘶啞的響動，但是它並沒有被白閣千緒鎖上，對於白閣千緒來說，福利院中的所有孩子都像是她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所以她根本就沒有『鎖門』這種防備意識。
「……」
一絲愧疚佔據了男孩的心臟，然而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點遲疑的迅速關上了房門。
轉過頭的男孩掃視著白閣千緒的房間陳設，同一規格的房間沒什麼好說的，對比男孩自己的房間，只不過多了一個衣櫃和寫字檯而已，而且還是樣式老舊的那種，只有窗台上擺放著的幾盆植物給房間帶來了些許裝點。
完全不像是一位女性的房間。
可以看得出來，白閣千緒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福利院中的孩子們身上，以至於連將自己的房間擺上裝飾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
男孩沒有過多去關注白閣千緒的房間陳設，他現在迫切的需要得到自己離去之後的消息，而在福利院中獲得這個消息的唯一途徑就在寫字檯上的電腦里。
滴~
隨著男孩按下機箱上的開機鍵后，主機運行時發出的聲響總算是稍微安撫了他心中的焦躁感，但與此同時也多了些恐懼感。
他現在有死去之前的自己完全比不上的冷靜頭腦，所以對於自己死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早猜測的差不多了。
「再怎麼說也是被砸中的腦袋，遺留下來的身體恐怕已經慘烈到足以引起恐慌的程度了吧？」
他估計神秘人應該不會帶走自己的身體，那麼留在原處失去頭顱的身軀足以引發周圍人的恐慌，在加上他出門的時間也是上班族們上早班的時間，所以四周的人多到足以在有人出面管制之前，將當時的畫面傳播擴散到網路上了。
「那麼只要檢索昨天的新聞就能知道個大概了。」
慌亂的心緒在心臟中遊走，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思考與行動，他知道自己說謊了，他對自己死亡后的慘狀，或者是在社會上引起了什麼樣的轟動一點都關心，他想知道的就只要一件事情。
在他死後，他的父親怎麼樣了？
所以他才會偷偷的溜進白閣千緒的房間，而不是向對方提前說明后獲得許可，哪怕只是一分鐘而已，他也想知道自己父親的情況。
「鬧出的了那麼大的動靜，應該也有媒體注意到我父親那邊的情況了。」
雖然他並不希望媒體將自己死亡的消息告訴父親，但他也知道那根本就不現實，就算媒體不報道，警方也會在查明自己的身份之後通知他的父親，這既是警方在道義上的義務，也是他們工作上的職責。
「……」
看著輸入框中已經寫好的檢索條目，男孩始終沒有按下最後的回車鍵，雖然頭腦中依舊冷靜的讓人厭惡，但心臟里的恐懼卻已經隨著血液滲透進了全身每一處細胞中。
「呼~」
男孩做出深呼吸的動作，稍微平復下心臟的躁動以後，他閉上雙眼敲下了鍵盤上的回車鍵。
他是如此的恐懼，恐懼在網路上看到父親哭泣的文字，恐懼在網路上看到印著父親空蕩雙目的圖片，更加恐懼知道父親去認領自己屍體時的新聞。
即便如此，他依然還是渴望看到，看到描述自己父親安然無恙的消息，哪怕只是角落中一小段文字，也足以讓他感到心滿意足。
然而，睜開雙眼之後，屏幕上顯示的條目卻超出了他的預料。
「咦？」
他什麼都沒找到，檢索出來的頁面中顯示的條目雖然龐雜，但是他卻沒有在其中找到與昨天的自己死亡的相關新聞。
「是被緊急管制了嗎？」
男孩為眼下的情況尋找著合理的解釋，但其實他自己也並不怎麼相信這個理由，畢竟不管怎麼說……
「這也太快了，而且清理的太乾淨了。」
他翻動著頁面，查看著每一條檢索出來的條目，頭腦中卻在為現在的狀況而感到疑惑。
距離他昨天死去的時間才剛剛過去了24小時而已，警方從管制消息到清理網路上的信息也實在是動作太快了點，這種感覺就像是警察局裡所有的人什麼都不幹，就蹲在電腦前瘋狂加班了24小時，只為了清除網路上的留言一樣。
而且更讓他感到違和的是……他現在使用的可是國外的網站啊！自家人里還有這種能跑到國外的伺服器里加班加點清除新聞的神級大佬？
「……」
眼下的情況明顯不對勁，可是男孩卻不知道還怎麼樣解釋才算是合理，他只能一邊又一邊的翻動著頁面，希望可以找到些蛛絲馬跡。
但無論他怎麼尋找，屏幕上顯示的東西卻沒有絲毫的變化，沒有他死亡的新聞，也沒有關於他父親的報道，就連警方的聲明都沒有。
「……好像最開始就沒有我這個人一樣……嗯！」
男孩無意間吐出的言語卻給他走進死胡同的頭腦提供一條新的路線。
「如果說是神秘人抹消了我這個人存在的事實呢？」
考慮到對方改造自己的手段，他並不覺得對方做不到這一點，而若真的是這樣，他自然在網路上找不到有關於自己死亡的報道，因為從神秘人動手的那一刻就意味著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他的存在，當然不會有人去報道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人的死亡。
「……」
雖然這樣的結論可以說明他沒辦法從網路上找到自己死亡報道的狀況，可同樣，他也不能順著這條消息找到自己父親的信息。
「嗯~那就換個方式。」
男孩刪去了檢索框里的信息，決定換一個方式去找到自己父親的消息。
「既然通過我自己找不到，那就試試別的吧。」
他嘗試了很多與自己父親關聯的信息，只不過在網路這個巨大的海洋中想憑這些找到他期望的消息還是有些難度。
而這一切終於在他輸入了自己家鄉的名稱之後，出現了變化。
「沒有？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沒有！！！」
他的思緒被屏幕上映出的一張普通小山城的圖片打得支離破碎，而在他的記憶中自己的家鄉雖然並不繁華，卻到處充滿上進風貌的城市才對，不管怎麼看都和面前這座小山城的圖片對不上號。
「同一個地圖，同一個坐標，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座城市？」
下一秒，不顧他本人的意願就自己拼湊起來的思維，告訴了一個足以令絕望填滿他這顆心臟的答案。
「難道我從一開始就不在自己的世界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