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門上的鎖只鎖門

區區三個月而已，師傅爺爺留下的半缸米就已經見底了，李遠致知道這還是老黑子經常出去自己覓食的結果，不然以老黑子的正常食量，那點米根本撐不了三個月。更何況李遠致發現自己的食量也越來越大了，足有成年人的食量那麼大，而且自己的力氣也幾乎接近一個成年人的力氣。

李遠致偷偷試過，村外的那條河成年人都很難跨過去，但是自己只要助跑一段就可以飛躍而過。但是李遠致都偷偷地藏了拙，除了晚上做完晚課和老黑子說意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當然，除了李二蛋也沒有人願意和他說話了。以二狗子的膽量，他娘一個哈欠就能嚇他個半死。

今天李遠致照常做完晚課，和老黑子一起坐在門檻上納涼，看著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就讓人又想起了和師傅爺爺圍坐在火堆旁吃烤雞看星星，爺爺會講很吸引人的故事的時光了。光是想想就很開心呢。

索性，李遠致就躺在了老黑子身上，反正以他的身高想要坐在台階上摟著和自己等高的老黑子實在是很費事的一件事。雖然老黑子趴下了但是自己也坐下了呀。

其實爺爺在的時候，李遠致是很嫌棄老黑子的，誰讓它黝黑黝黑的還掉毛身上太粗糙了，哪裡有虎子的光鮮可愛好看呀。也就是吃著老黑子順來的烤雞的時候，才會摟著老黑子的脖子明著誇幾句，實則在損它呢。

自從爺爺走後，李遠致每次睡前都會先確定老黑子是否回來了，或者等它回來一起吃完飯。再或者就等在院門口守著它回來再鎖門睡覺。而更多的時候就是這樣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談心，一人說，一狗聽。

「老黑子呀，你說我是不是要成仙了呀？我身體里的青色氣體越來越多了，我的力氣也越來越大了，跑的也更快了。」李遠致看著初生的月亮越過樹梢，一手搭在老黑子頭上使勁揉了揉。

「哎呀，你說老讓我一個人說話，你好歹應一聲呀。」

老黑子回頭逼視的看他一眼，可是李遠致根本就沒發現，而是繼續自顧自的說著。

「老黑子呀，家裡的米都要吃完了，你說你就不能少吃點嗎？你知道那一缸米可是能讓一個三歲小孩吃一年的，不不不，能吃三年呢？結果被你三個月就吃完了，哎，爺爺可真沒說錯，你可真是個老吃貨呀。」反正老黑子也沒法說話，就是它吃的，哈哈，李遠致偷著樂了。這是為數不多的李遠致開心的時候。自從爺爺走後他就很少這麼開心了。每天都有很多人從自己家門前走過，李遠致知道，他們都是故意的，若是有一個人帶頭，他們能馬上衝進來，那時候就絕不是一套桌椅能解決的了。

李遠致已經很少出門了，真的很少很少，最多就是晚上想爺爺睡不著才會在村裡人都睡了的夜深時分，偷偷溜到村口的巨石上，看著爺爺飛走時留下的巨坑，彷彿下一瞬間爺爺就會從天而降，而那個大坑就是爺爺砸出來的。那時候自己只要拍拍手掌大呼「爺爺，好厲害呀，真不愧是老神仙。」雖然會挨幾板栗，但是一切都會回到曾經美好的樣子，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李遠致並不知道，每一次他偷溜出去，身後不遠處就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自己，那眼神是說不盡的愧疚，不忍心還有深深的心疼。

李遠致發了會呆，又想起來爺爺在講故事了。

「老黑子你說我要不要去搶一些吃的回來呢？反正我現在力氣也大了，跑的也快了，也讓他們知道知道我也不是好欺負的，那麼他們就不會一天到晚的在門外轉悠，覬覦爺爺留下的東西了。」

李遠致自顧自的說著，卻不知此時的老黑子耳朵都支楞起來了。

「我也想啊，可是我不敢呀。」李遠致再次使勁揉了揉老黑子的腦袋，把原本就凌亂的狗毛揉的更亂了，甚至還有幾根毛隨風落下。可是老黑子彷彿都沒有注意到一樣。

「爺爺說了，真正的強者，是能夠以弱者的規則作為自己的底線的人，才陪稱為強者。因為沒有被更強者踩在腳下過的人，是很難體會真正的強者的行事準則的。我當時都可奇怪了，你知道嗎？」李遠致又使勁揉了揉老黑子的腦袋，又有幾根毛隨風落下，這次老黑子注意到了，露出一個兇狠的表情，瞪著李遠致。

「呵呵，呵呵。」李遠致悻悻的收回手，表示不是故意的。

「你說爺爺都那麼厲害了，還有比爺爺更厲害的嗎？如果沒有，爺爺是怎麼知道這些道理的呢？」李遠致生硬的轉移老黑子的注意。可惜老黑子轉過頭不理他了，和一個三歲的小孩子置氣，太掉價！

李遠致看著依舊趴著的老黑子，心裡腹誹不已，醜醜的狗毛還那麼看重，哪有虎子的好看嘛。可是嘴上卻不敢說，對於狗毛老黑子是有執念的，真會咬人的，真是想不通，一條狗怎麼就能知道人在說它呢？虎子就不行，當面罵它，它還高興的搖尾巴呢。難道真是一條成精的狗.....狗妖？

「哎」李遠致擰了下老黑子的脖子，想讓老黑子面對自己，可是沒擰動，又使勁一次還是沒擰動。

「老黑子，家裡沒米了，要不你再去偷只雞來吃？」李遠致試探性的問道。當然不是真的想讓老黑子去偷，劉大嬸的樣子太嚇人了。

老黑子翻了個白眼，不願意理他。

「哎，你給個反應呀」李遠致再次擰了下老黑子的脖子。和想象中一樣，沒擰動。

「呔，何方妖怪，竟能與李小神仙掰腕子還不獻出原形？」李遠致順勢而起，拿起門邊的掃帚，跳到院中大喝一聲。

老黑子懶得理他。

「呔，妖怪竟敢無視我，看招。」說著，李遠致抄著掃帚當頭向老黑子摟去。

老黑子一看這小子來真的，跳起來就跑，一人一狗在院中追逐不停。

「嗷嗚」突然老黑子一聲嚎叫，李遠致定睛一看，只見掃帚邊上掛著幾根乾枯分叉的黑毛，是大黑子的無疑里了。沒來的及說話，就見老黑子撲了上來，李遠致見狀不好，扔了掃帚撒腿就跑。院中一人一狗繼續追逐戰，只是追逐的對象雙方換了，追者變成了被追者，被追者成了哇哇亂叫亂竄的那個。

「噓，小點聲，又把他們吵醒了怎麼辦？」當然不是怕吵醒村民，他們家力村子隔著三畝多地呢，就是因為離村子遠才荒廢的呀。李遠致是在跑不動了，他想不通自己都快成神仙了，怎麼還練一條狗都跑不過呢。

「當然，老黑大爺您還是寶刀不老，意氣風發，小生甘拜下風。」李遠致笑嘻嘻的吹捧，當然不是真心的，當然，不想被咬也是真心的。

老黑子瞥了李遠致一眼，趾高氣昂的走了，睡覺去，今天又勝一局。

第二天，李遠致早早的做完早課，收拾了家裡值錢的東西，也就是能拿來換吃的的東西，拿去和村上的人家換吃的了。李遠致知道，留不住的，村上的孤兒寡母不是沒有，過的怎樣的被人欺負的日子李遠致也見過，更何況自己一個年幼的孤兒。再留著只會是禍端。

門口的鎖能鎖住院門，但是人心中的鎖拿什麼來鎖呢？

李遠致很聰明，幾乎村裡的家家戶戶都拿到了李遠致換出去的東西，只是價值不對等罷了，一個小屁孩，誰會真的當個大人來看呢。是誰教了他？懂得舍了東西求活命？若是自己想到的，那真的值得人高看一眼。

雖然暫時穩住了人心，但是每天在院門口的人依然不少，誰都不信那個小屁孩會把最貴重的東西拿來交換。

見此，索性李遠致大白天的就跑到了村口的巨石之上打坐去了，至於院門？也不鎖了，人心如此，多一把鐵鎖，少一把鐵鎖無關緊要。

連續幾天，李遠致從外面回來都會發現屋裡被人翻過的痕迹，哪怕是拆房都沒被放過。李遠致都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依舊每日出門。

只是這天，李遠致被人攔了下來。

「小遠致呀，你身上背著什麼好東西呀，讓嬸嬸看看吧。」

「對呀，也讓叔叔開開眼。」

人群七嘴八舌的圍住了李遠致。

是的，李遠致每次出門都背著一個包裹，那是書。爺爺說過，世上唯有書和道理是最不能丟掉的，是花再多的錢都買不回來的。

李遠致看著漸漸逼近的人群，他從沒有感受過像今天這樣的無力感，和委屈。你們要的我都給你們了，你們還要怎樣，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我不想動手，爺爺也不會同意的。

李遠致費力的掙扎著，眼淚奪框而出。就在這時，老黑衝進人群，對著人群嘶吼，護在李遠致身前。欺人太甚，狗都看不過眼！李遠致的眼淚更加忍不住了，這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包裹也在剛才的紛爭中散落一地，人們也都看見了地上的書，甚至有的人還拿起翻了幾頁，發現只是些蒙學和經典書籍和祖上傳下的沒什麼區別後也就又扔給了李遠致，畢竟誰也不想被瘋狗咬傷一口。

終於又安靜了，門口的人也沒有了，李遠致也不再往外跑了。

可是好景不長，沒過幾天，村長就帶著一幫人找了過來並以村子的名義收回李遠致住的屋子。看著這些拿著鐵釺和鋤頭的曾經的叔叔嬸嬸們，李遠致知道，連最後的安身之地都要守不住了。

李遠致收拾了衣物，已經和村民一樣的粗布衣服了，因為之前的衣服都已經穿在了那些叔叔嬸嬸和他們的子女身上了。除了衣物，書當然也不能少，還有的就是一些食物了。甚至等不及他和老黑子走出院子，那些人就已經開始挖地三尺，起磚刨牆了。

李遠致在山腳下找了個小山洞住了下來，他不想離得太遠，怕爺爺外衣找了回來，找不到他會著急的。

山洞要比那屋子好多了，也寬敞，更不需要什麼鐵鎖，因為也不需要鎖住什麼。